《周培公之死》的聯想
40集電視連續劇《康熙王朝》已播完多日,其中大部分情節已忘在腦後,但劇中的一人物情節——「周培公之死」卻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裡。
周培公生逢其時,正當康熙王朝的內憂外患用人之際,因其主張「消藩」(即消弱、平定吳三桂等軍閥割據勢力)同時又卓有才幹,從而平步青雲一躍而為軍機大臣,成為康熙大帝的左右手。
而周培公也不負重望,憑其卓越的才幹與知人善任,一舉平定「三藩」,進而又掃平「大漠」,真是嘔心瀝血鞠躬盡瘁,為康熙王朝立下了汗馬功勞。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傑出的功臣,最後竟落得個病死荒漠的悲慘結局。每當我想起當時的情景,悲嗆之情油然而生。
嗚呼,何至於此?這樣的結局似乎讓人難以理解。然而細想起來也就不足為奇了。
其一,康熙王朝畢竟是異族統治天下。當時康熙的江山尚未坐穩,社會上「反清復明」的思想還很嚴重,統治者時刻提防著自己的統治被人推翻。因此,像周培公這樣功高震主又大權在握的漢臣最容易犯忌;再加上那些滿族重臣皇親國威們的排外思想,使得康熙皇帝也難以招架,故而得此結局,這是其一。
其二,周培公之所以能青雲直上,乃時勢造英雄也。前面說過,康熙初年,「三藩割據」政局未穩,才使得才能出眾又主張「消藩」的漢臣周培公應運而生。而當「三藩」及蒙古大漠平定之後,政局平穩了,天下太平了,這時那功高蓋世的周培公也就沒什麼用處了,也就到了「卸磨殺驢」的時候了,那麼一代俊傑最後病死荒漠也就不足為奇了。
由此,使我不僅聯想到中國歷史上諸如此類的故事。
春秋戰國時期,越王勾踐被吳王夫差虜入吳國,勾踐與其二位大臣范蠡、文種一起卑躬屈膝服侍吳王。最後因勾踐口嘗吳王大便(註:越王君臣被虜,為吳王養馬。一日,吳王得病,勾踐言稱自己根據人的大便可知病情:如大便有甜頭為凶,有苦頭為吉,一嘗便知。於是,勾踐口嘗吳王大便後向吳王道喜:「大王之便味苦,大吉。」不幾日果然病癒。)使吳王一時高興而放虎歸山。越王君臣歸國後,臥薪嘗膽,勵精圖治,歷盡十年艱辛,終於一舉吞掉了強大的吳國,殺了吳王夫差,雪了往日之恥。越國從此強盛起來,其功勞首推范蠡、文種二位大臣。
然而此時,范蠡卻提出辭官,並力勸其老友說:「我觀大王之相,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富貴」, 「豈不聞: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文種不聽,范蠡自己一葉扁舟辭官經商,還得了一大批御賜金銀,後來竟成了一代大款,被尊為商家鼻祖;而那文種最終被也不知所犯何罪而被越王勾踐加害。嗚呼哀哉!「兔死狗烹」之典故由此而來。
再就是眾所周知的「漢室三傑」之一大將韓信,為劉邦的大漢江山也立下了蓋世奇功,最後竟被強加於「十大罪狀」而判處極刑。韓信帶著「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抗議與無奈走向刑場,為中國歷史上的千古功臣留下了萬世遺憾!
與以上相比,宋太祖趙匡胤可謂「仁義」的多了。他沒有效仿勾踐、劉邦們的刀槍相加,而是用了一個小小的計謀:趙匡胤得了天下以後大宴群臣,酒至三巡,趙匡胤與群臣回憶往事,說自己原為後周大臣,只因眾愛卿擁戴,皇袍加身陳橋兵變而有今日,倘有朝一日,汝等部下也將皇袍加在你們身上,不也如同我當日一樣嗎?眾大臣聞言大驚,紛紛離坐跪倒,表示願意交出手中兵權而告老還鄉。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杯酒釋兵權」,一句玩笑就奪去了開國功臣們的兵權,了卻了心頭之患。讀史至此,喜哉悲哉?
現在讓我們回過頭來分析周培公之死,也就不難理解其悲劇之根源了。因為我們的古人早已用他們的身家性命為我們提供了血的資料,而作為康熙年間的周培公顯然沒有意識到這「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真正歷史涵義。
相比之下,周培公的繼承人姚啟聖則聰明瞭許多。他接受了周的教訓,收復臺灣後馬上辭歸故里,自己躲過了殺身之禍,也免了朝廷的憂患,可謂兩全其美。
溫故知新,歷史的車輪駛進了我們偉大的社會主義社會,進入了「毛澤東時代」。從五八年「反右」到「文化大革命」,打倒了彭德懷、劉少奇、賀龍等一系列開國元勛,死的死、亡的亡,什麼「反革命集團」,什麼「走資本主義道路」等等等等,思想起來這與二千多年前的韓大元帥的「十大罪狀」何其相似!這難道不是歷史悲劇的重演?難道不正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又一真實寫照?幾千年的前的悲劇又發生在今天,這又是什麼原因?難道不是封建殘餘思想的作怪?難道不是封建「君本位」思想的反應?
撫今追昔,橫觀中外,是什麼原因造成我們民族的悲劇一次次地重演?是我們的民族好爭權奪利嗎?是我們的民族好窩裡斗嗎?不是的。我們的民族是文明的民族,我們的國家是禮義之邦,民族的原因是站不住腳的。那只能從我們的制度、我們的體制上找原因了。
這裡我只舉一例,我們只看最為典型的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美國。
獨立戰爭後,華盛頓上臺伊始便立下先例:總統選舉制。國家總統最多任兩屆,到屆後由人民選舉產生新一任總統,他自己坐了兩屆後,毅然辭去總統去幹實業。由於他的身體力行,打下了良好的歷史開端,綿綿至今沒有走樣。所以我們從未聽說美國歷史上有我們「兔死狗烹」的故事,也沒有這樣那樣的「路線鬥爭」的流血事件,有的只是「君臣」上下一心一意抓經濟搞建設,故而才有今天一霸天下的超強的美國,這難道不值得我們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所深思嗎?不值得我們所借鑒和學習嗎?
當然,歷史在發展,社會在進步,今天我們的民主法制已開始健全,那種「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故事再也不會發生。然而,在我們黨的領導層內,那種「結黨營私」、「排除異己」、「任人唯親」、「子承父業」等封建殘餘現象仍還大有市場。這些人掌著人民的權,耍著老爺威;表面上文質彬彬,一肚子男盜女娼;白天裡冠冕堂皇,背地裏卻幹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嗚呼!要徹底鏟除這些封建餘孽,清除這些社會毒瘤,沒有別的辦法,唯一的「良藥」就是法制的健全與民主的加強。幹部的任免不要搞上級委派或是虛張聲勢的選舉——這些奴隸主的封爵、封建皇帝的世襲制度,這只能助長官僚作風與獨裁統治,這種幾千年的封建殘餘思想與現代民主是背道而馳格格不入的。
2002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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