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沙河畔
在加拿大,在大溫地區,生活著成千上萬華裔老人,他們有的仍然精神矍鑠,有的卻已經步履蹣跚。如果路遇他們緩步於途的時候,那份寧靜與平和,簡直讓人看不出他們在各自領域曾有過的輝煌。世事滄桑都沉澱在他們的內心深處,祥和的外表已是一付與世無爭的樣子,但一舉手一投足間,又無不流露出對自然與生活的熱愛與戀念。
移居加國的華裔老人各有各的故事,有的就出生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有的是年輕時候來北美打拼,漸入老境;有的則是以團聚的名義,隨子女過來;還有的是旅居探親,過客於美麗的溫市。不管什麼樣的背景與境遇,他們的經歷與現狀都值得我們關注,因為隨著生活質量的不斷提高,整個世界都在壯大著銀髮一族的隊伍。正惟如此,一位叫劉保耀的老人就不期然地進入「本地人物」的視野。
晨練在菲沙河畔
菲沙河水域寬窄不一,但向來十分寧靜,故鳥類非常多,海鷗、水鴨到處都是,白天鵝、白頭鷹、藍鷺、鸕等也常見到。藍鷺喜歡單處,常見到在淺水地帶覓食,或在陽光下整理羽毛。
在菲沙街與維多域街之間,那一段菲沙河北岸是一處幽靜的公園,萋萋草叢掩映著沙礫小徑,曲曲折折地在岸邊逶迤。在這不大的地界裡,有木製結構的亭閣和燒烤的座爐,還有水榭一樣筑在岸邊的板式平臺。就是在這個四方見棱的平台上,無意間碰見了晨風沐浴中的劉保耀老人。
那時劉老先生正在這裡晨練,沿著平臺行走。有意思的是,他行走的步子與平臺一樣見棱見角,一絲不苟訓練有素的樣子,這個細節與一般的散步截然不同。
於是帶著一點好奇,與老人建立了聯繫。
寧謐的小屋
在維多域街南端臨近海濱大道,就是劉保耀居住的地方。他獨自一人在溫哥華,與一位從大陸來的中年男人合租一套房子,倆人合用客廳與廚房。 我們坐在客廳的長條桌旁,就從周圍的景致談起。客廳雖然不大,卻顯得十分素雅寧靜,給人很恬淡的感覺,一如坐在對面的老人。現年74歲的劉保耀清_康健,面色紅潤,特別是那一雙眼睛顯得炯炯有神。他不戴眼鏡能看清遠近的東西,耳朵不聾,身板挺直沒有龍鐘老態。尤其印象深刻的是,劉先生的談吐很有邏輯性,這表明他的思辨能力很強,記憶力很好,許多塵封多年的事情都能娓娓道來。但他講以前一度身體很差,曾經病到要死,卻使我們不免吃驚,簡直和眼前顯得很健康的老人對不上號。
強身從點滴做起
於今劉保耀老人談起中年時得的那場大病,還不寒而慄,因為差一點就死掉了。 以前劉保耀的身體還算不錯,可是突兀其來地就得了一種怪病,病因不詳,主要特徵是頭部劇烈地疼痛,而且頑固失眠。
有病亂投醫,什麼藥都吃過了,安眠藥一次吃過4片,還是沒有效果。於是他就喝烈性酒來麻醉自己,起初喝白蘭地,一小杯就能入睡。後來不行了,就增加酒量,最後加到一次喝多半瓶,用意是把頭嗆暈,藉著這股暈勁兒好趁機入睡。結果還是不管用,反而把胃都給喝壞了。後來他還用頭撞過枕頭,這麼折騰使一個男子漢的身體從將近70公斤,降至50公斤左右,當時手指瘦得就像幾根白森森的細筷子。
那時長期失眠和劇烈的頭疼給劉保耀帶來很大的後遺症,無緣無故地發脾氣,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有一次回到家裡,太太做好了一桌子菜,他脾氣上來一把將桌子掀翻,太太默默地雙淚長流。
後來劉保耀逐漸從生活中意識到,身子骨再好也經不住歲月的磨蝕,也是需要上心保養的。就像駕駛上路的車子,儘管外表尚好,但年頭久了,裡數高了,各部位零件就開始報損,就需要收拾修理,這是天道不由人的。
進入老年,劉保耀格外注意鍛練身體,天天清晨都要到菲沙河畔健身。根據他的經驗,對上歲數的人來說,不適合從事激烈運動,首先心臟就負荷不起,而散步則是最適宜的鍛練方式。他認為,步行也要講究方式方法,太快了不行,太慢了也收不到效果,最好是疾徐有序,有點汗時就停下休息。剛開始時可以走短一點,隨著體力的增加,可以逐漸走遠一點。
除了晨練,劉保耀還非常注意飲食。他說吃出健康並不是非要頓頓大餐,啖嚼山珍海味,過錦衣玉食的奢華生活;粗茶淡飯更於健康有利,只要講究膳食結構合理搭配。 經過用心鍛練,劉保耀老人現在的身體十分硬朗,講起話來底氣很足,在大庭廣眾之下發言根本不需要麥克風。
歲月風塵
劉保耀是山東煙臺人,家裡就他一個男孩,上有一姐,下有兩妹。姐姐嫁給了一個國民黨軍官,1949年往臺灣撤退時,姐姐將當時15歲的他作為隨軍家屬,一塊帶到臺灣。所以他在臺灣只有姐姐一家親人,母親和妹妹們都留在了大陸,而父親則在更早的時候已經病故。
初到臺灣,劉保耀在板橋中學讀書,後來考上了海洋學院,畢業後到輪船公司工作,在商船上一走就幾十天。
由於工作用心兢兢業業,受到上司的賞識,被提升為四條槓的輪機長,一個月3千美金薪水,只比船長少50塊,當時應該算是「高薪族」了。據劉保耀說,在1980年的時候,他的工資標準若干上一年,就能買一棟房子。 由於技術過硬工作出色,劉保耀還出任過紐約駐埠輪機長,相當於總輪機長的職位。凡是輪船上的機械都歸他統籌負責,包括船舶的修理、下單子審核等。
為了在公海領域航行方便,劉保耀所在的國際貨輪往往要挂巴拿馬國旗。在數十年商旅生涯中,他幾乎遍歷世界各地。他至今仍然清楚地記得,那年貨輪行駛到美國波特蘭大,當時要在此地裝運小麥運往遠東。由於是12月份,下雪天氣很冷,必須要在碼頭停泊一個月左右,否則小麥就要發芽壞掉。於是在這期間,他沒有像有的船員去娛樂場所消遣,而是上岸去了教堂,正是在這裡皈依了基督教。正是由於這種緣分,退休之後劉保耀還到北投修讀一段神學院。
鄉土鄉情
直到海峽兩岸打開40年的隔絕,久別家鄉膠東半島的劉保耀才重回故土,終於在有生之年親眼見到了已經白髮蒼蒼的老母親和親妹妹,父親則早已天人兩隔了。
兩年前劉保耀的老母親過世,享年95歲。老母親在世的時候,只要條件允許,他除了1996年那年要等移民身份,幾乎每年都回煙臺探望,以盡孝道。
在家鄉時,劉保耀拜訪了少時的玩伴,當時的少小學童,如今也都兒孫繞膝了。由於煙臺臨海,劉保耀還記得當年和同學們一起賣魚的情景,仍然歷歷在目。
雖然老母已經過世,但劉保耀仍然 念山東故土,說如果身體條件尚可的話,還要回去看看。
人約黃昏後
壯年時經歷過輝煌,暮年時歸於寧謐,這正是劉保耀的人生軌跡。平平淡淡才是真,這也是他的肺腑之言。對於劉保耀老人而言,憂愁會使一個人的骨頭枯乾,而喜樂則是身體的良藥。現在他打一張老人月票,一年45元,平常就自己乘坐公共汽車去超市購買東西,也算另一種身體鍛練了。他說自己不挑食,但現在注意少吃豬肉,卻吃牛羊雞肉,魚和豆製品居多。
根據劉保耀的介紹,每個月他自己的伙食費不過一百多元,日日自己下廚。平時非常注意吃青菜和水果。每天必吃一根香蕉,收到通便的實效。再忙,早上要吃個橘子。
他還自我發明瞭一個「偏方」,即用黃豆、紅豆、綠豆、核桃仁和花生米5種攙在一起,文火煮爛後食用,不放糖,對身體也起到良藥的作用。這種食法特別對老年人排便有好處,以前他排便非常糟糕,三幾天都排不了便,即使排了,也跟羊糞球一樣干干的。自打使用上述食法,不但排泄痛快,有時一天還能排兩遍。
在劉保耀的「養生之道」裡,還有重要的一條,那就是與所在社區和環境保持密切的接觸,這樣不會自絕於社會,有一個不斷保持生機的平常心。
有時通過附近教會組織的活動,劉保耀經常參加一些郊遊,比如到本拿比山踏青涉水,看同行的年輕朋友捕魚捉蟹,然後一塊在草地燒烤。每逢這樣的活動,他總是忙前忙後,爭做一些勤雜事務,幾個小時都不坐下來歇息。有的年輕人都自愧弗如地說,論精神頭兒遠比不上劉老。聞此,劉保耀總是笑道,和你們在一起,我就顯得年輕多了。
急人所難,也是劉保耀所傾心樂為的事情。他說自己畢竟移居加國有些年頭了,而新移民剛來不久,需要一段時間入鄉問俗,能幫他們一把就幫他們一把。
於是他舉了一個身邊的例子,有一個大陸來的移民,由於對加拿大的法律細節不太瞭解,還是用東方式的管理方法來調教子女,看到女兒跟一個男友過於親昵,就擺出家法從嚴的架勢,打了女兒幾下,而且這幾下打在女兒的臉上,留下虐待子女的「罪證」。結果被判刑一年,監外執行;並規定若女兒單獨在家時,他不能進來,除非另有一個22歲以上的人在家。這個為人之父的男子經此一事,情緒低落到極點。劉保耀知道後,就登門拜訪,從各個方面來開導這位男子,千方百計來疏導他的情緒,使他的心情逐漸回到常態。
按照劉保耀的說法,力所能及地做些對社會有益的事情,也是一種「養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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