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正：拆(小小說 )

二月下旬的北京，雖然已經入春了，但是天氣依然很冷！我穿起了厚厚的大衣，漫無目的地在北京路上遊逛。

我走進了煙袋斜街，看見了商家琳琅滿目的大煙槍、煙桿、水煙袋、菸斗、煙嘴與酒壺，彷彿看見了過去大清王朝的光榮；這些雕工精美的東西，做的再怎麼好，也挽回不了大清王朝的命運！

我還看見了商家賣的共產黨早期與文革時代招貼畫，每張上面都印有大幅的毛澤東畫像，並寫著「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1947年海報）、「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全面勝利萬歲」（「革命委員會好」海報）、「我們偉大的領袖毛主席萬歲；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大海航行靠舵手，幹革命靠毛澤東思想」，旁邊還放著許多紅色本子的《毛語錄》與印有雷鋒「為人民服務」的書包；這些文字，寫的口氣再怎麼大，也喚不回毛澤東時代的「光榮」了！

走進了鴉兒胡同口，在屋牆上，看見了一個大的「拆」字；我想再看一下，上次所看見的窗板，上面寫著「拆遷拆的民心寒，黑惡打砸誰來管，苦難傷痛重壓下，不知希望在何年」。

我還記當時，有一位老先生在旁邊哭，他口裡不斷地說著，「他們太過分了！晚上來砸窗戶，鬧得我們住不下去了！官商勾結、民怨沸騰、強迫拆房子，真是土匪、流氓與黑社會！」。

沒想到連那塊窗板，也被拆了，只剩下若干古老彫花的門檐，在寒風中哭泣；地上散落著拆下來的石頭與磚，每一塊石頭與磚，都是人民的血淚與控訴！如果這個城市缺乏愛與關懷，那麼建再多的高樓大廈，也不過是水泥的屍林，有什麼意義可言？

走上了銀錠橋，已是夜晚時分，甚剎海沿岸的平房，裝飾著耀眼的霓虹燈，彷彿正在展現資本主義的浮華與渴望；那不是霓虹燈，而是一叢一叢的火，它正在黑暗中，燃燒人的良心！那麼多的不公不義與社會壓迫，這群人怎麼還有心情在這裡歡歌與享樂？

我走在後海西沿的小路上，越走燈光越昏暗，最後完全沉沒在黑暗之中；冷風吹來，如同千萬根刺，紮在我的臉上，我摸摸耳朵，全都凍僵了！黑暗中不時傳來狗吠聲，增添了夜幾許的詭異與淒慘。

甚剎海的湖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不知道底下的魚兒，活得是否安好？

2006-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