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與鹽(小小說)

十一月初的北京，由於政府還未供暖氣，因此一般平民的家裡，總是挺冷的；我的朋友，邀請我去參加一個著名音樂家的家庭小提琴演奏聚會。

到了演奏會的地方時，我的朋友敲了門，來開門的人，正是屋子的主人，他是今晚的主要演奏者之一；走進了這位音樂家的豪宅時，竟然是一片漆黑，我的朋友忍不住說道，「這裡怎麼這麼黑？」

「我不喜歡光，太刺眼了！」，屋子的主人，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熟練地帶著我們走進了客廳，我們在黑暗中，找到了沙發，於是便靜靜地坐下。

「你好！」，沙發旁突然傳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原來客廳內早已坐滿了許多的客人；我由於初進屋子裡，眼睛看不太清楚，因此一時之間，並沒有發現客廳裡有其他的人。

「你好！」，我連忙回答，我真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為什麼這麼冷？又這麼黑？難道所有的人，都習慣了這種冷與黑？

「這個給你們吃！」，旁邊一位先生，好心地給了我一盤煎餅，原來這是我們的晚餐；我向他致謝後，隨手拿了一片，於是便將盤子傳給了我的朋友。

「這是什麼菜餅？怎麼沒鹽的味兒！」，我的朋友，吃了一口餅後，抱怨地說。

「現在開始演奏！」，一切就緒後，主人向所有的客人宣布。

今晚演奏的曲目，我很喜歡，有巴哈、莫札特、貝多芬、柴可夫斯基等人的小提琴協奏曲；每一首曲子演奏完後，總會出現許久的熱烈掌聲，所有的人，都認為這是一場十分高水平的演奏會，實在太精彩了！

散會後，我搭乘我朋友的車，回去住處；在車上，我的朋友，問了我一些意見。

「你今晚的感覺如何？」，他好奇地問我。「我覺得今晚很冷？」，我禁不住地連打了幾個冷顫。

「在國外，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家庭演奏會！」，他邊開車邊問。「是的！」，我答道。

「你懂音樂嗎？」，他望了我一眼，微笑地問。「我不懂！」，我認真地回答。

「你覺得這場演奏會如何，應該不會輸給國外吧？」，他很自信地說。「在演奏技巧上，還不錯！但是缺少了光與鹽！」，我答道。

「你別開玩笑！這些演奏者，都是國內最優秀的音樂家，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他很驚訝也很激動地說，彷彿我是一個胡言亂語者。

「你還記得嗎？上次你帶我去看，國內著名畫家的畫展，你問我的觀點時，我是怎麼說的？」，我想提醒他，上次的事情。

「當然記得，你說畫的技巧不錯，但是缺少了光與鹽！」，他有些不悅地說。「你真奇怪！國內的任何東西，不論是繪畫、藝術、舞蹈、歌曲、交響曲、演講、文學、戲劇、電影、電視節目、建築物、宗教、教育、醫院、商業、商品、政府、政治、法律、司法、新聞、環保、街道、交通、廁所、人際關係、道德等，你每次都說缺少了光與鹽！到底什麼是光與鹽？」

「光就是愛，鹽就是關懷！」，我說出了這個國家文明真正貧困的問題。「如果人心中，沒有這兩種基本的精神，那麼他所創造的任何東西，就不可能有靈魂！」

「就以今晚的演奏為例，那些音樂最後細微的聲音、音樂與音樂之間的休止符、音樂的強度與快慢等，它們並不是不存在的音樂！如果心中缺乏深厚的感情與愛，他如何能表現出來？」

「巴哈的音樂，有他與神，各種深沉的心靈對話、祈禱與感動！我無法從今晚的演奏者琴上，聽到這些音符！」

「一個信仰無神論的國家，怎麼會懂得光與鹽的道理？」，我做了這個結論。

2006-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