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權協會：追思劉賓雁彌撒曲

劉先生是中國的良心，劉先生的一生展示了他作為這個民族的智者、學者高尚的人格魅力和真正的中國知識份子鐵骨柔心與真情實意－對中國所有遭受苦難和被壓迫的人們的關懷、同情和憐憫。

劉先生離我們而去，他把一顆熾熱真誠偉大的心留給了他的祖國和人民，劉先生雖逝猶存。在他身上所經歷過的也就是代表中華五千年文明史中真正的知識份子所必須經受的磨難，代表了從古憂天下之憂、後天下之樂的仁者風範。一個民族能歷劫千年而不倒，其精神上的支柱，便得自於劉先生所系一脈相承的東方智賢的愛國和殉難情操，是他們在直面蹂躪整個民族的暴政統治面前維繫了做人的尊嚴。

他們在直面慘淡人生於九死而無一悔，若有時從這裡可以排列出一長串的尊姓大名。正是這億萬中的區區若干，才扶中華於既倒，歷狂瀾而不畏，他們天生是為這個民族而生，且命中注定將要為承受這個民族的苦難而來到這個苦難的世界中最苦難的國度而來的，劉先生生得光榮而偉大。

劉先生以九年的求學生涯竟能大筆如椽，寫出了足以令後世感懷的醒世名篇，而這是遠勝於文學經典的入世宣言，把一個知識份子對國家民族的命運關注、社會的責任、為民報國的拳拳之心，躍然於紙、一覽無餘，這是勝過逍遙逸文萬篇的雄文，體現了自古賢士憂國憂民文必載道的救世精神，這樣的筆法也是中華民族特有的，因為苦難給了他們責任、藝術賦予了使命，這是我們這個民族的驕傲，細品一閱就完全不同於億億浩淼如煙海之文牘，然後才有了屈原之《九歌》、司馬遷之史記、杜甫之賣炭翁。劉賓雁今世之人妖之間。

一黨專政數十載，何曾見得過有如劉先生般能在一個被扭曲的政治生存環境下寫出了真實的言語的？

我們紀念劉先生，關鍵還在於推崇他處「共產」制度下面臨巨大困境時作為一名入黨數十年的共產黨員，為了追求真理，竟置個人安危於不顧而敢於向專制獨裁說「不」的大無畏精神，為什麼這樣值得推崇呢？這就是一個展示劉先生不同凡響的人生最好的人生答案。

他曾宣誓過，是立志要按共產黨宣言要為解放全人類而奮鬥的熱血青年，可這個黨的黨員講幾句真話的權利都沒有，而一旦敢於講真話的結果就是面臨集中而來的無情的打擊和迫害，一個號稱擁有解放全人類偉大光榮正確的政黨怎麼會在他的一個忠誠的戰士捍衛信仰時突然變得那麼卑鄙、無恥和暴虐呢？

劉先生用他本人的經歷和事實向世人宣告了這個黨在政治信仰、道德和人格上的徹底破產，向世人揭示了這個黨在披著馬列主義的神聖光環下的虛偽和醜陋。它在高舉三個偉大的同時，卻幹下了足以媲美希特勒的豐功偉績，聲稱代表了人民的政黨，其實是劫持了十三億人民的渴望民主與自由的意願，行暴政而與人民為敵，無一不以愚弄、欺凌和剝奪人民應享有的基本人權為能事。人民已經成為謀取一黨之私利的幌子，它能對一個說真話的黨員這樣無情地對待，就不難想像半個世紀來它是怎樣對待它所統治的人民的。

事實上，每個中國人不是這個黨的受益者，就是受這個黨迫害的受迫害者，半個多世紀以來，整個中國就是被這樣的一種壓迫性政權所操控，整個國家在非人道的國家機制下循環，看看五十多年來共產黨造就的豐功偉績，三反五反大躍進四清直到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再延續到八九六四天安門廣場的鎮壓學生運動的大屠殺，對公開組黨運動的鎮壓，對法輪功的迫害，對地下教會的鎮壓，直至現在公然與科技為敵，設立網路警察，監控網路通訊自由剝奪人民通訊與言論的權利，這一切在以往魔頭毛澤東身上所展示出來的殘忍，如今又很奇怪地出現在提出以人為本、號召建立和諧社會的胡溫新政上，豈不是咄咄怪事，看看他們口中的宣揚和實際所為，把整個中國弄得風聲鶴唳，一片昏暗，真不知到底誰在阻擋社會和諧的步伐？人民無法行使正當的公民權利，整個政治生活僵化而毫無生氣，完全抹殺和打擊了中國人民的積極性和創造力，在人民感嘆世風日下、道德淪喪、物慾橫流的末世景態前，幾百萬教師、十幾萬教授副教授、講師、博導，這些塑造中國社會靈魂的塑造者們到哪裡去了？在黑暗中有幾多人敢直面暴政的？這才比較出劉先生的偉大。

人民從來是無辜也是被愚弄的，只要想想敢於直面暴政後的個人命運，只要數一數八十萬右派，只要數一數多少個張自新、王申酉等已經足夠了。正義的人被剝奪了最基本的公民權利。而一個民族要生存，這時需要什麼？就是需要知識和力量，需要講真話的勇氣，需要有一顆秉持與人為善的公德心，這就要有千千萬萬象劉先生一樣的知識份子，才能維千年文明而不倒，哪怕再少，也是一種不可被侮辱的永不屈服的真正的民族精神，中國當今正需要這樣的知識份子。

一黨專政扼殺了百家爭鳴、百花齊放、讓人說話天塌不下的傳統良知，在這危難時刻，需要誰和呼喚誰呢？就是需要像劉先生這樣的的人民之子、民族之子。

他的離去、他的存在、他的一生給我們留下不能遺忘的印記，中國必能從他的身上看到希望、象徵和不滅的精神，儘管已歷劫千年也一定會在不久的將來實現。

劉先生是一位愛國者，他流亡海外、心系故土，他每時每刻在關注著他的祖國，想念著無助而弱勢的他的同胞，他的理想和情懷和他作為一名知識份子的道義感緊密相連，他拳拳愛國之心，令人無不怦然心動。

劉先生是一位人道主義者，在他身上展現出來的對祖國人民的深沉的愛和悲憐，完全是在兌現作為一名知識份子良心、道德、修養和境界。再問人們在他的短短几篇令人閱而難忘的佳作裡看到的是什麼？是一種何等仗義執言、為民請命、向醜惡怒投匕首的正義感，一種對公道遭到欺凌的悲憤感，沒有這樣一份對人民的深情和愛戀，他能這樣寫嗎？人們還看到了什麼？五十年一黨統治使整個中國萬馬齊喑，文壇一片沉寂，統治的結果就是讓一個有著優秀文學傳承的古國到今天只剩下唐明皇打天下、乾隆微服游江南了，但反映今日的國計民生、反映哪怕是三個偉大下的真實的國情民意的佳作又上哪裡可去覓得？如前所說，除了魯迅、郭沫若、曹禹、巴金以外還有誰？新中國出了幾個曹雪芹、施耐庵、吳承恩、湯顯祖，文人的這一面不說，一場莫名其妙的新焚書坑孺的反右，共產黨效法秦始皇的暴虐，活活把中國的知識份子從精神上給坑掉了，無數的人從肉體上被消滅了，除了受難就是為虎作倀，連逍遙的餘地都沒有。可偏偏就有像劉先生這樣寧願受苦受難也不願放棄知識份子責任和使命的蒙難者。

劉先生確實是中國的良心，是中國人民忠誠而偉大的兒子。歷史既然已為不朽者留下不朽的一頁，那麼在今天直到民主在中國實現的這一天，人民更不會忘記為這個苦難民族吶喊請命的志士們。猶如和賓雁先生一樣的憂國憂民、奮鬥不息的王若望、方勵之、嚴家祺等賢。這個時代的英雄是在黑暗統治下的無畏無懼的人民英雄，他們有著和劉先生一樣的人道情懷，他們繼續在從事著先生未竟的事業。劉曉波、胡平、曹長青、鄭義、吳宏達、宋永毅、張偉國、焦國彪、林牧、蔣永彥、丁子霖、茉莉、郭羅基、傅國湧、溯及楊周傅申奇、高曉亮胡實根、王希哲方圓徐文立，從七九到八九再到九八的魏京生劉青、王丹柴玲、王有才任宛町、無論身陷中共大獄的王炳章楊建利張林，還是新近蒙難的師濤高晟智還有更多的仁人、更多更多的無名英雄。他們每一位都和劉先生一樣是黑暗中的點燈人。

劉先生的偉大還在於他數十年如一日矢志不渝的堅持精神，在歷史最黑暗的時刻仍慧眼透過毛澤東造神弄鬼愚弄人民的迷霧，看到了一個苦難民族在跨過專制的殭屍以後，終將擁有自由屬於人民的這一天。正是這黑暗中的一點光亮在鼓舞和支撐著仁人志士的信念。劉先生沒有虛度他這一生，他對得起他的良心、對得起他的祖國和人民。假如有一天真的在劉先生的墓碑上刻的是他夫人轉述的墓誌銘，那是他偉大見之於平凡的為中國人民鞠躬盡瘁的真實寫照。而同時也必定會在人民的心中銘刻下「中國的良心」這五個大字。

中國政府在劉先生面前是虛弱的，因為它不敢面對劉先生，不敢面對這位人民的戰士，即使在他風殘八十古稀之年仍會令中共感到害怕和畏懼。因為劉賓雁三個字是一面照妖鏡，照出了中共的和膽怯。在劉先生身患重病之際，中國當局竟然一再拒絕了劉先生回國的請求，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政黨和政府？這證明他們顯然在害怕，害怕的不僅僅是劉賓雁一個人，他們顯然在害怕一種精神，這就是劉賓雁先生的敢說真話、鼓吹人性人權、人的自由和解放的公民精神。

胡溫一再提倡建立和諧社會，而一旦面臨需要體現和諧的機會時，他們卻關上了兌現和諧的大門，我們不知道這種政治思維是處於一種什麼樣的政治智商水平，治一個大國不是在管一個幼兒園，用這樣的心態能治出一個以人為本的大國嗎？能展現出大國政治家的胸襟嗎？

這個政黨已經沒有自我信心了，早已失去了五四以來李大釗、陳獨秀、瞿秋白等早期理想共產黨人的信仰和理念，除了「共產黨」三個字以外，再也沒有共產主義的一絲一毫烏托邦的幻想了，他們已經沒有勇氣再面對人民和為人民吶喊的千千萬萬個劉賓雁們。他們拒絕流亡者回國，與大談和諧社會的高調顯得多麼不和諧，說明這個政權的虛弱和一黨乘在風雨飄搖的危舟上。

劉先生是中國知識份子的榜樣，也是所有從事民主事業的仁人志士們學習的榜樣，是中國走向未來民主、自由的精神上的楷模，在他身上體現出來的除了傳統的溫良恭儉讓外還具有現代社會活動家的才學、氣質和人格魅力，具有集作家、記者和民主事業的參與者所應具有的不畏暴政、捍衛真理、敢說真話的偉大獻身精神，必將是未來建設民主中國的寶貴的精神財富。

劉先生離我們而去，他的忠魂常留故土，他的精神與中國永存，他的理想永遠與中國的民主事業在一起。

劉先生，您安息吧。上帝接納他的真理之子。(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