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人們時常聽到關於女博士是「第三種人」的調侃。它意味著女博士們只知道埋頭讀書,卻「讀不懂菜譜」;沒有性別特色,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為此,不久前甚至有位女博士在《中國青年報》上撰文,將女性高學歷者所遭受的妖魔化進路總結為「本科生是黃蓉,碩士生是李莫愁,博士生是滅絕師太」,為自己喊冤。
21 世紀的今天,對於「女博士難嫁」這個難題,人們習慣用「擇偶梯度」加以詮釋。這個社會學理論認為,(在一個男權社會)「男高女低」的模式使男性傾向於選擇社會地位相當或較低的女性,與此相對應的是女性則往往更多要求配偶的受教育程度、職業階層和薪金與自己相當或高於自己。
上述女博士與本科生的不「門當戶對」,主要反映在受教育程度的差別上。但是按照擇偶梯度這個邏輯,如果一個女子在徵婚時申明自己只擁有十萬個人財產,婚後向同樣只擁有十萬個人財產的丈夫言明自己擁有百萬財產時,自然也是要被「擇偶梯度」棒打鴛鴦的。否則,女博士的善意「行騙」及本科生抱怨自己 「受騙」只能反映另一個事實。即在當下中國,人們對於知識並無虔誠與敬仰之心。這既表現在女博士在社會歧視下失去堅定,也包括男本科生對專業知識訓練的不以為然。
中國皇帝不寫求愛信,中國神話沒有雅典娜。知識在東西方女性身上的價值分野同樣暗藏在有關貓頭鷹的具體隱喻之中。在西方,智慧女神雅典娜的愛鳥就是貓頭鷹,貓頭鷹因此代表一切智慧;在中國,貓頭鷹則和烏鴉一樣代表著醜陋與不祥。
顯然,現代女博士不受尊重,和中國傳統中的裹腳布文化不無關係。自古以來,君父夫三綱主義盛行的中國盡一切可能剝奪女性行動與思想的自由。前者,女人們的雙腳被纏上裹腳布,失去自然人的天足,從此「行之不遠」;至于思想層面,女人們同樣被包紮上了 「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精神裹腳布,因為「知識越多越反動」。舊時有才情的女子,多半要淪落到花街柳巷才為後人所共知。終其一生,她們所謂的社會價值之實現,只是供一些同樣「因才失意」的文人墨客飲酒遣懷,故有白居易潯陽江頭「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千古長嘆。
相反,西方社會對知識女性懷有的極大尊重,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知識女性改變了西方歷史的發展。以法國為例,啟蒙文化源於沙龍文化,而沙龍的主持者多半都是法國貴婦。正是這些貴婦沙龍為法國的啟蒙思想家提供安身(或資助逃亡)立命(聚眾論學)之所。彼時,女性不僅代表著愛與美,更是智慧的象徵。如狄德羅在《拉摩的侄兒》開篇中所表白:「我之探求思想如同追逐蕩婦一般……」正是知識女性受到社會的普遍尊重,男人們才不愧於自稱生活在一個追求知識與真理的黃金時代。
本科生的詰問揭開我們這個「知識社會」的荒誕現實──女博士帽禁忌和處女情結一樣具有某種可比性。荒誕現實讓我們必須面對一個近乎荒誕的詰問:今日中國,當女人獲得了高於男性的知識,難道智慧或書本會奪去她的貞操?
南方都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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