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天,賈正經離家出遠門。一天,天快黑了,可是四周都是荒野,離旅館還遠著呢。突然有一女子站在路旁問到:「來人可是賈相公?奉主人之命,在此等候您多時了。」「貴主人是誰?」「到了您就知道了。」 女子手指著燈光處有一村落。賈正經心下大喜,跟著那女子走了過去。
走了大約一里路,只見主人已在大門口迎客。只見他道服儒巾,一看就是風雅之人。樓閣高聳入雲,金碧輝煌。賈問道:「賈某夜路迷途,與尊駕素不相識,不知尊駕怎樣預知賈某要來,而且如此禮遇?」 主人回答說:「去年我曾在路上領先生盛情,難道先生忘記了?」 賈正經聽得如在雲裡霧裡。主人又說:「去年先生夫婦去掃墓,旋風當道的人就是我呀。」 「噢,那麼尊駕是神嘍?」 「豈敢豈敢,不過是地仙而已。」 「那您是管什麼的呢?」 「說起來慚愧啊,我的職責是管理人間露水姻緣之事。」 賈正經來了興趣,半開玩笑的問道:「賈某天生比較多情,能否煩勞尊神幫我查一查,我這輩子可有這艷遇的緣份?」
仙人拿來簿子看了起來,笑著說:「奇怪呀!先生這輩子沒有那種緣份。不過先生的夫人可是大有良緣呢。」 賈正經嚇得頭上直淌汗,想到自己的妻子這麼年輕,如果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那可是自己一輩子的恥辱啊。連忙哀求仙人把它消除掉。仙人說道:「這可是命中注定的劫數,怎麼能夠更改呢?」 賈正經再三哀求,仙人抬頭仰望著天想了一好會兒,才說:「善哉!善哉!慶幸的是先生夫人所遇到的是個庸俗之人,貪財的心比好色的心還重,你趕快回家,可以免除閨房之醜,不過破幾個財而已。」 賈正經算了一下,自己出來已經四天,只怕回去也來不及了。又想,為了蒼頭小利而使妻子失節,那更是不能。連忙與仙人告辭,連夜趕路。
在離家還有四十里遠的地方,突然大雨傾盆,不能再走了。第二天中午到家時,賈正經看見自家臥房的牆壁已經倒塌,而隔壁住著的單身少年硬要逼著住進來。想起仙人的話,不僅嘆起氣來。妻子問到:「相公你嘆什麼氣啊?」「我嘆什麼氣?牆倒了,我們兩家的房間現在通了。那個小子又是單身,發生了什麼事還用來問我嗎?」 妻子答道:「相公為這個事啊。事情其實是有的,但是幸虧丟了十兩金子,我才得以倖免。」「到底怎麼回事啊?」妻子說到:「牆倒後,少年確實來調戲我,我本想逃到鄰居家裡,誰想那枕頭邊藏著金子,被少年拿走了。他怕你回來,已經跑遠了。」原來那金子是欠錢的人家還來的。賈正經把少年告到官府,可是官府傾巢而出也抓不住那少年了。
《續子不語‧卷一》
【原文】
露水姻緣之神
賈正經,黔中人,娶妻陶氏,頗佳。清明上墳,同行至半途,忽有旋風當道,疑是鬼神求食者,乃列祭品瀝酒祝曰:「倉卒無以為獻,一尊濁酒,毋嫌不潔。」祭畢,然後登墓拜掃而歸。
次春,賈別妻遠出。一日將暮,旅舍尚遠,深怯荒野無可棲止。忽有青衣伺於道旁問曰:「來者賈相公耶?奉主命,相候久矣。」問「為誰?」曰:「到彼自知。」遙指有燈光處是其村落,私心竊喜,遂隨之去。
約行里許,主人已在門迓客,道服儒巾,風雅士也。樓閣雲橫,皆飾金碧。賈敘寒暄問曰:「暮夜迷途,忽蒙寵召,從未識荊,不解何以預知,遠勞尊紀?」答曰:「舊歲路中把晤,叨領盛情,曾幾何時,而遽忘耶?賈益不解。主人曰:「去年清明日,賢夫婦上墓祭掃,旋風當道者即我也。」賈曰:「然則君為神歟?」曰:「非也,地仙也。」問所職司,曰:「言之慚愧,掌人間露水姻緣事。」賈戲云:「僕頗多情,敢煩一查,今生可有遇合否?」仙取簿翻閱,笑曰:「奇哉!君今生無分,目下尊夫人大有良緣。」賈不覺汗下,自思妻方少艾,若或有此,將為終身之恥,乃求為消除。仙曰:「是注定之大數,豈予所得更改?」賈復哀求,仙仰天而思,良久曰:「善哉!善哉!幸而尊夫人所遇庸奴也,貪財之心勝於好色。汝速還家,可免閨房之醜,不過損財耳。」賈屈指計程,業出門四日矣,恐歸無及,又思為蠅斗微利而使妻失節,斷乎不可。乃辭仙而歸,晝夜趕行。
離家僅四十里,忽大雨如注,遂不得前。明午入門,則見臥房牆已淋坍,鄰有單身少年相逼而居,回憶仙言,不覺嘆恨。妻問:「何嘆?」曰:「牆坍壁倒,兩室相通。彼此少年獨宿,其事尚可言?而來問我乎!」妻曰:「君為此耶,事城有之,幸失十金而免。」賈詢其故,曰:「牆倒後,少年果來相調,予逃往鄰家,不料枕間藏金遂被竊去。今渠怕汝歸,業已遠去。」問金何來,則某家清償物也。賈鳴官擒少年笞之,而全卒難追。此事程惺峰為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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