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那天,我們宿舍與另一個男生宿舍舉行聯歡,時間定在晚上8點鐘。因為有些急事,差幾分鐘時我才趕回來。同宿舍的另外4個女生都已打扮停當。一個女生去接電話,兩個女生去樓下接男生,屋裡只剩下我和她。她正悠閑地擦著鞋子。
我匆匆忙忙地梳頭、化妝,然後換上-件緊腰後扣長裙--因為是緊腰,所以後背上的排扣必須靠別人幫忙才能繫上。
「x x」,猶豫了片刻,我終於開口道,「幫我系一下釦子好嗎?」她沉默了一會兒,「我正忙著呢,沒看見?」她終於冷冷地說。「就系一下釦子呀!」「釦子怎麼了?有誰說過釦子比鞋子重要?」她挑釁地看著我。從她的目光中,我感受到了一絲掩飾著的快意。這絲快意讓我驀然明白:她等待這個時機已經很久了。』
我知道再請求也是徒勞,便欲下床,想請隔壁宿舍的女生幫忙。正在這時,只聽得樓梯那邊傳來一陣愉悅的喧嘩聲--男生們上來了。
她飛快地放下擦鞋刷和擦鞋布,洗了洗手,然後打開了門。
「x x!」我再次不甘心地喊。我已經別無他法,換衣服已經來不及,出門去便會和男生迎面撞上。她真的希望我如此尷尬?
然而,她卻真的立在門邊,沒有回頭。我彷彿看見她燦若春花的笑臉。而她的身影,對我則意味著一堵沒有表情的鐵牆。
我只有背靠著牆,坐在床上,作靜若處子狀,努力控制著不爭氣的眼淚。
開心的面容,開心的問候,整潔的衣著,親切的調侃……人們一個個走了進來,小小的宿舍頓時成了歡樂的海洋。而我,則是海洋裡一尾不得不沉默的小魚。
「你坐在床上幹嗎?下來玩啊。」一個男生說。
「我的腳有些疼。」我說
「咦,你剛才走得好好的啊。」她故作驚訝。
「是不想理我們?」又有男生戲言。
「哪裡的話,是真的腳疼。x x,你剛才不是踩我一腳嗎?怎麼忘得這麼快?
「大家吃糖。」一個女生似乎聽出了話中的不和諧之音,趕忙把話岔開了。
然後就是海闊天空的聊天,痛快淋漓的唱歌,花樣繁多的跳舞……在一張張朝氣蓬勃的歡顏之後,是我凋零的花萼,一瓣瓣地為他們襯托背景。
「你到底怎麼了?」終於,一位平常和我關係挺不錯的男生坐在我的床邊,悄悄地問。我欲言又止,卻經不住他三番五次殷殷地詢問,終於對他和盤托出。「我來!」他堅決地說,把手伸到我的身後。因著那份不容拒絕的懇切,我點了點頭。
然而她還是不肯放過我,存心要出我的洋相。「你們倆在那兒說什麼悄悄話?讓大家都聽聽。」她大聲說。那名男生的臉紅了,但是他的手沒有停下。我看著她。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是不是有特殊情況?」她咄咄逼人。滿室轟然。
我咬了咬嘴唇,穿上鞋子站到地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我,我知道我不能再忍,我已經把自己忍到絕境。
「其實你最清楚我們在幹什麼。」我看著大家,「我在請他幫我系釦子--這是我請求x x而她卻不肯做的事情。」我顫抖著聲音一字一句地說。一室的人,都把眼神凝固在那裡。她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做,怔怔地看著我。 「也許有人會認為我請男生為我系釦子是不自重,但是我卻不這麼認為。我們心本無邪,這也是無奈之舉。至於自重不自重,」我直直地逼視著她,「我只知道,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才是真正的不自重。」眾皆默然。
「你的尊嚴和我有什麼關係?」許久,她底氣不足地說。
「不僅和你有關係,和我們所有的人都有關係。」幫我系釦子的男生突然說,「因為我們都是人。尊嚴就是人的精神衣裳。」
她沒有說話。忽然間,她哭了。
我的淚水也莫名其妙地落下來。有羞憤,有委屈,有酸澀,也有不能承受的複雜況味。
這是我大學時代和同學之間發生的最激烈的一次衝突,畢業多年之後,想起那一幕,我心裏仍隱隱作痛。特別是現在,那種以作踐他人為樂,損人臉面為榮的事情,仍時時發生在身邊的同事、老人、孩子和婦女身上。許多人至今仍不明白,傷害別人的尊嚴,其實正是丟失自己的尊嚴;作踐你的同類,也是作踐你自己啊。
有太多人對此不懂,卻並不是因為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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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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