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和美國千萬富佬的交情

小兒中學高二，酷愛遙控機器人製作。 可能各位知道有個電視節目叫「battlebox」.是一幫愛好自己動手的大人們自己設計，自己製造，自費比賽的節目。這裡的主要賣點是比自己設計的巧妙，製作的工夫水平和殺傷力。說它是機器人，有點抬舉這種較低級科技的遙控戰車。即便如是，要做好也不太容易。首先，自己設計，畫圖。要想出如何結構堅固，輕巧。 大賽對於作品的重量有嚴格的規定。分成1磅的螞蟻級，12磅的袖珍級，50磅的輕量級，一直到200+磅的大猩猩級。超過一點重量，你就得跟比自己重的大塊頭練了。第二，如果你有水平的話，也可以在這小坦克里裝控制晶元，尋靶裝置，全自動化。我見過有人專門設計晶元，能自動尋找敵人，分配四輪的吃力，再把對方擊打出去。第三，因為是遙控的，這也考驗你的遙控駕車技巧。在一小塊的戰場上，又要推打對方，又要防止自己被別人推下去，還得別自殺，自己開出去。

小兒在三年前喜歡上了這個遊戲。從一無所知到打遍美東南無敵手，在喜歡這個遊戲的成年同好裡，創下了自己的名聲。令人欣慰的是，在一幫大人的世界裡，他們全是機誡技工，工程師，有自己的作坊，機器，工具，而小兒一個14歲的學生，全靠自己的手做，居然把大人們打得稀裡嘩啦。這些大人們也很有君子風度，每回祝賀小人的勝利都要說不少好話。最後，大家都知道我是Charles的爸爸，總有人走過來向我說喜歡Charles 的能幹。叫我也因子而幾成名人了。每回做司機，帶兒子去比賽，進場後，我也得朝人點頭哈腰的打招呼。生怕被人誤為不禮貌的人。高興之餘，也對美國人的真誠，禮貌而深有體會。

三年前，兒子第一回叁賽。就闖關斬將打進決賽。最後敗在一個花白老頭的手下。我上前細看那老頭的作品。一下就被吸引住了。他的小小機器是1磅級的。做功極其精巧，一看就是專業作品。所有的零件全是自己做的。沒有買的。我對兒子說，你敗在他手下一點不糝愧。那是精品的做工。他肯定是箇中的老手了。你去找他聊聊交個朋友吧。 兒子一會回來說，他叫戴勒，退休在家。以後，兒子有機會再跟他交手，還是敗在他的手下。他有一臺12磅級的遙控機器。上面有自己編程的控制晶元，激光尋敵瞄準裝置。他的機器設計得非常妙。緊貼地面的低重心叫敵人無懈可擊，機器人的速度又很快，撞擊的力量也大，跑起來敵車又趕不上。那機器還有自動測距的功能。如果離敵太近，那機器會自己跑開，到遠處回頭再全力衝回來。戴勒只玩輕量級的。這級別是要求做工精巧，而不像重量級的笨大。在幾回的比賽中，基本是兒子和戴勒之間的較量。雖然兒子輸了幾回，可那是輸給一個真正的行家。別的觀眾也鼓勵兒子說，那是光榮的失敗。去年9月份，在一回大賽中，兒子終於把戴勒打敗了。戴勒也當眾宣布將那臺機器退休，不再啟用。他有個習慣，他所做的機器要末勝利退休，要末被打敗退休。這是第一臺被打敗退休的機器。

後來，我們逐漸熟了起來。小兒幾回去他家請他幫忙車零件，指點設計。一老一小常常在戴勒的車間裡做零件。戴勒的家坐落在本城西北郊區。佔地30畝，內有一個10畝的小湖。房子是不起眼的平房，蓋在遮天的林木中，有陽光室，圖書館，辦公間，娛樂室，主人套房，客人套房，還有健身房，總面積有6千多平方尺。

開車進門後有一段林蔭路，過了主房落，在後院還有一座樓房。這是戴勒的工作間。裡面有車床，刨床，選床，鑽床，砂輪，要什末有什模。二樓是一大間，放著各種木料，原材料，還有一間設計室。在這樓房後面，又是一間平房，那是以前主人放農具的地方。我一見到這陣勢，知道戴勒必定是有故事可回憶可講的。 果然，在同他的談話中，我慢慢知道了他的發家史。

他的父母只是一般美國南方人，終生勞動。生活在南方。家境不是很好。戴勒年輕時也沒上什末好大學。他只想學點手藝好找工作。他進了一間南方技術學院，是二年制的。爾後他在幾家電子公司做技術員，技工。 在為一間公司做技工時，他和一個同事改進了電話Modem, 將它應用在電腦上，使得電腦用電話線上網成為可能。他們成立了一間公司， Haynes Microsystems.。這名字，你在5年前還可在電腦裡見到。他們生產電腦modem，賣給大電腦公司。公司的業績蒸蒸日上。這時，戴勒清醒地認識到其他大公司會很快趕上來，生產同樣的產品。所以他將他的股份賣給他的合夥人。這正好是公司的最興旺期。這樣，戴勒用自己的技術，看準機會，兌現了他的投資。他在一夜間成為了千萬富佬。

那個合夥人，在買下戴勒的股份後，也是不可一世的成了獨家老闆。後來，有大公司出價買他的公司，他不願意賣。幾年後，公司的業績開始下滑。別人的產品也把市場佔了不少。最後，公司宣布破產清盤。那位老闆去了紐約重打天下。他的原配太太也宣布離婚。破產後他娶了個香港人為妻，又生了個小孩。 到他去紐約前，也離婚了。去年，本城報紙還登了一篇訪他的文章，看他回憶過去的輝煌，痛苦，令人不禁感嘆人生的不可預測。老頭現在孤身一人。在今生翻本的期望，看來不是很大了。順帶地說，財富乃過眼雲煙這句佛門禪語也真是應驗了。

戴勒說起這件事很平靜。他既不評論老合夥人的生意失誤，也不指點他的出路。在他看來，風險是生意的一部分。只是如何控制的問題。

發了財，戴勒還是一幅不修邊幅的樣子。花白的頭髮從不梳理，終年一條美國的國褲－牛仔褲。上身也是一件布格衣服。瘦瘦的身子彷彿風大點就能被刮走。戴勒講話慢條斯理的。家裡有三輛車。一輛普通的HONDA ACCORD, 一輛太太開的舊LEXUS, 還有一輛TOYOTA 卡車。全是一般老百姓的車。

屋裡的擺設更是簡單樸實。沒有昂貴的傢俱，時髦的電子產品。當他在屋外收拾院子時，他更像一個園丁，做雜活的工人。小兒曾戲言說，要是有土匪來打劫，會把他當成園丁而放過。平時，戴勒和太太去外出吃飯，居然只要一份菜。他可一點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吃不完就不該叫那末多，戴勒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我們出去外城比賽時，戴勒住的跟我們一樣的旅館。到他家時，他拿出從市場買來的小餅乾招待。一息奢華的氣息也聞不到。

戴勒喜歡我兒子的伶俐能幹。可他從不當面說我兒子的好話。二人說話時，就是只談機誡設計，問題。每回去他家，就是3-4個小時，幫我兒子車零件。我感謝再三，要兒子向戴勒學，做一個成功的美國英雄。按照美國人的價值觀，戴勒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英雄。他是赤手空拳打天下，一分錢都不是家裡的。有錢後，也不奢華，狂傲。照樣還是不大聲說話的戴勒。他是本城一個茲善家，他無意中露出有幾百萬之多。當然，這點錢比起微軟的老闆還是不多的。他也給他的教堂錢，可他又不是很宗教迷。說起宗教，也只是笑笑，不多談。

我希望兒子上完大學，不要再讀什末博士。能自己創業，做一個成功的企業家。

五味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