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不忍睹的奧斯威辛集中營(組圖)
第59屆聯合國大會將以「奧斯威辛」為主題召開特別會議,這在聯合國歷史上還是第一次
隨著1月27日的臨近,82歲的波蘭老人阿爾賓越來越忙。 作為奧斯威辛集中營倖存者之一,他被邀請參加紀念奧斯威辛集中營解放60週年的各種活動。
比如,近日他要到紐約參加在聯合國大廈舉行的奧斯威辛集中營解放60週年紀念展。接著飛赴柏林出席那裡的紀念活動,最後才回到奧斯威辛,參加1月27日波蘭舉行的全國紀念儀式。
為此忙碌的不止阿爾賓。30位國家元首1月27日將親赴奧斯威辛祭奠死難者。第59屆聯合國大會將以「奧斯威辛」為主題召開特別會議,這在聯合國歷史上還是第一次。
其實一定程度看,對於阿爾賓們和非阿爾賓們來說,「奧斯威辛」具有相同的符號意義。
用工業化的方式屠殺人類
由於其震驚人環的殘酷和慘烈,「奧斯威辛」早已不只是一座位於波蘭小鎮的集中營。它更多的是一個象徵,擔負了全人類心靈上的不可承受之痛。
同濟大學德國問題研究所教授李樂曾對《瞭望東方週刊》說,奧斯威辛的特別殘酷之處在於,德國納粹分子使用了「現代工業化」的方式屠殺無辜的人類。
在1940年德國軍隊沒有修建集中營以前,奧斯威辛是一幅風景畫:藍天白雲下面,蘇瓦河靜靜地流淌在起伏的丘陵之間,一如這裡寧靜的生活。
但,德國大兵來了,他們在這個美麗的小鎮上建造了一座佈滿鐵絲網、毒氣室、焚屍場和化驗廠的大型的「死亡工廠」。
據倖存者回憶,集中營的看管者說過這樣一句話:「集中營進得來,出不去,除非從焚屍爐的煙囪裡爬出去。」
奧斯威辛集中營到底屠殺了多少人,至今說法不一。記者注意到,奧斯威辛集中營網站上的估計是100萬至150萬。而以色列和不少西方國家的通常引用的數字是400萬人 如此大的差距,本身就說明,「工業化暴行」消滅人類已經徹底到了後人難以考證的地步。
延伸閱讀:納粹德國屠殺了600多萬猶太人 奧斯威辛:世界反思歷史的路標
每個猶太人都跟奧斯威辛有關
納粹分子工業化手段的背後,是一個種族對另一個種族的極端仇恨。
以色列駐上海總領事馬弈良是波蘭裔猶太人。他告訴《瞭望東方週刊》,對猶太人來說,「奧斯威辛」已經不只是歷史,更是身邊的「家庭」和「生活」。目前全世界共有1200萬猶太人,而在二戰中各個集中營被屠殺的就有600萬。「幾乎每個人都直接或間接地跟『奧斯威辛』或其他集中營的受害者有關。」
在以色列,可以清晰地辨認出誰是奧斯威辛倖存者,因為他們的手臂上,文著永遠也洗不掉的編號。
可大屠殺的印跡,並不僅僅留在肌膚上。馬弈良回憶說,他的祖父母甚至不願意談到「奧斯威辛」,因為太過痛苦。他的一位曾被關押在奧斯威辛集中營的姨媽無論住在多麼豪華和安全的房子裡,總是習慣於在房間的各個角落藏麵包。
對於一個至今僅有1200萬多人的民族而言,這只會讓倖存的人抱得更緊。
4月18日是以色列的大屠殺紀念日。每到這個日子,在上海的600名猶太人都會聚在一起,舉行追思儀式。
在耶路撒冷,每年4月18日都要舉行長明火紀念儀式,悼念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慘遭納粹德國屠殺的600萬猶太人。當晚,以色列所有娛樂場所均關門停業,電臺播放悼念音樂,所有公共場所一律下半旗誌哀。
德國和日本:反向延伸的歷史
李樂曾教授告訴《瞭望東方週刊》,「懺悔」和「反思」構成了二戰後德國政治文化的主要內容。
提出了「奧斯威辛之後」概念的德國哲學家阿多爾諾寫出了一句傳世名言:「奧斯威辛之後,詩已不復存在。」
在柏林市中心,有一座歐洲最大的「猶太博物館」,館內有一座專門紀念二戰集中營受害者的「大屠殺塔」。
2000年,二戰納粹勞工向德國政府提出索賠。最終的結果是,德國政府成立了一項名為「回憶、負責與未來」的專項基金,賠償額為100億馬克,由政府和企業界各出資50億。阿爾賓老人就獲得過德國政府賠償給他的1.5萬馬克,這讓他的老年生活毫不拮据。
從1996年開始,每年的1月27日也是德國全國的「納粹受害者紀念日」,這是罕見的由加害國規定的向受害者誌哀的紀念日。
「奧斯威辛」甚至已經成為立法。德國法律規定,公開宣稱「奧斯威辛是謊言」的人要依法被判刑。
1970年12月7日,德國總理勃蘭特在波蘭首都華沙向猶太人殉難者紀念碑下跪,代表德國表示懺悔。2004年6月,德國總理施羅德在參加諾曼底登陸60週年紀念活動時說:「在德國,我們知道是誰發動了戰爭,我們承認自己的歷史責任,我們會嚴肅地承擔起這一歷史責任。」
儘管在參觀奧斯威辛的時候感覺到「強烈的憤怒」,但對於德國,馬弈良總領事用的詞是「極端負責」。2005年,也是以色列和德國正式建立外交關係40週年。
一個常常與奧斯威辛共同被提及的名字是「南京大屠殺」。同樣是大屠殺,後來的歷史卻是不同方向的延伸。
當時的侵略者日本至今也沒有出現過下跪賠罪的首相,對中韓等國民間組織要求賠償的聲音,要麼掩耳不聞,要麼斷然拒絕。甚至在日本用來拜鬼的靖國神社裡,還供奉者當年的殺人惡魔。
1月18日,日本最大的執政黨自民黨在東京召開為期一天的定期大會,號召黨員繼續參拜靖國神社。看來,歷史的責任還將遠離日本。李樂曾說:「面對二戰罪行,加害國應當具有德國式的『罪感』,而不是日本式的不敢正視歷史事實的『恥感』。」
源於「系統失靈」
電影《辛德勒的名單》中有這樣一個鏡頭:在無辜的猶太平民悲慘地被送進集中營的時候,一名波蘭小姑娘還在朝他們吐吐沫。
據報導,去年底英國公開了一批英國皇家空軍在1944年8月航拍的奧斯威辛集中營的照片。歷史學家認為,這些照片表明,英國及其盟友早就對納粹的大屠殺暴行瞭如指掌,並有機會在1944年時將納粹集中營炸毀,從而挽救至少150萬猶太人的性命,但是他們卻選擇「坐視不管」。
南京大學歷史系國際關係研究院教授洪郵生對《瞭望東方週刊》說,奧斯威辛暴行絕不是希特勒的個人行為,而是「體制加意識形態在戰爭環境下發生的極端暴行」。奧斯威辛更是一種「系統失靈」。「在當時,這包括法西斯集權專制、歐洲對猶太人近乎瘋狂的憤恨和面對他人痛苦的冷漠。」
奧斯威辛也許是個特例,但並不是孤例。因此,「奧斯威辛」也意味著追問:人性中的惡可以走多遠?人類的獸行可以被縱容到何種地步?
馬弈良至今無法讓他9歲的女兒理解奧斯威辛。每當他告訴女兒,數百萬人被屠殺僅僅因為他們碰巧是猶太人,女兒就會追問說,為什麼。他說自己無言以對。而事實上,這本身就是一個無法用邏輯解釋的問題。
他說:「我們沒有忘記,也難以釋懷。我們會記住,會不斷提醒。忘記奧斯威辛,就是催生新的奧斯威辛。」
人的尊嚴不能漠視
1月27日,30多個國家的領導人放下公務共同去低頭緬懷一段歷史的情況,並不多見。而且,併肩誌哀的,是當年曾經敵對國的各國元首:俄羅斯總統普京、德國總統克勒、法國總統希拉克、以色列總統卡察夫和波蘭總統克瓦希涅夫斯基等。
站在奧斯威辛審視如今的世界,這些國家元首們必然喜憂參半:也許60年後的今天,奧斯威辛式的不人道行為還以其他的形式得以延續。
2005年1月16日,美國軍事法庭判處在伊拉克阿布格萊布監獄帶頭「虐俘」的美國陸軍下士查爾斯 格拉納10年監禁。格拉納在戰俘屍體邊上豎起大拇指微笑,強迫多名男性囚犯赤身裸體交錯重疊以及給一名囚犯套上拴狗皮帶等照片讓人印象深刻。
可以說,奧斯威辛絕不會是人類歷史上仇恨和屠殺的最後一例,人類「系統失靈」的可能性仍然存在。
「奧斯威辛傳達的終極信息就是,尊重人和人的尊嚴,即使是在人類衝突極端形式的戰爭中,也不應漠視。」洪郵生說。
上海國際問題研究所歐洲研究室主任張祖謙認為,30個國家的領導人60年後同赴奧斯威辛,正是在向世界強調這樣的一種共同的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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