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國湧：不找公安找黑幫

《求是》雜誌社主管的《小康》雜誌（2004年第11期）報導，河南光山縣法院辦公室的人不無沮喪地對記者說：「去年光山縣一共審結了四千餘起案件，執行結案的只有一千餘起。」在堂堂法院執行無效的情況下，「請黑幫」已成為家常便飯，「黑幫」也定下了許多規矩，比如替人要賬，根據要款的難度、數額、對象等等實際情況，報酬從百分之二十到五十不等。要賬時「黑幫」也不是一上來就是赤裸裸的暴力，而是先禮後兵，有公式化的「三步曲」，第一步是下通牒，限定還款日期；如果欠賬者逾期不還，黑幫第二步會採用恐嚇、騷擾手段，如果對方仍不就範，第三步就會動用暴力手段，毆打甚至綁架等。由於有非法的暴力手段作後盾，黑幫的「執行率」很高，失手非常罕見，不僅由此打開了「市場」，而且在「執法」方面確立起了在公眾心日中微妙的「公信力」。當地公安局的負責人也向記者透露，在民間糾紛中找黑幫和打官司的比例大概是一半對一半。

「黑幫」在光山縣的盛行，並得到普通民眾的認可，建立起微妙的「公信力」，不僅是因為法院、公安這些司法、執法機構的效率低下、執行不力，而且在相當程度上折射出老百姓對這些國徽高懸的機構的不滿，司法腐敗使社會失去了公正性，當民眾不可能在八字衙門尋求到公正的時候，他們就會轉而到民間的力量哪怕是「黑幫」尋找這樣的公正，儘管要付出相當的代價，但在兩者之間，他們寧願選擇後者。這就不能不令人深思。

民眾的認可成了黑社會勝利進一步膨脹的潤滑劑或推動力，只要通過正常的司法、行政渠道無法保護自身的合法權利，黑社會存在的基礎就不會消亡。自二十世紀末以來，一些有良知的學者一直發出忠告，要警惕基層政權的「黑社會化」，但像光山縣這樣不找法院（或公安）擾「黑幫」的現象還是罕見的。這個動向值得引起學術界、輿論界和政府的高度重視。一個正常的社會是不可能仰仗黑社會來維護的，民眾權利的可靠保障也不可能在黑社會那裡最終獲得，只有一個健全的制度才有可能保障人類的安全、生命和幸福。當法院、公安的「公信力」不如「黑幫」之時，這個地方政權也就陷入了空前的信任危機之中了。

此外，我相信河南光山縣的現象不是一個孤立的特例，在全國其他地方，「黑幫」勢力的抬頭，並在社會生活中扮演日益重要的角色，並不是甚麼稀罕事。當然，「黑幫」畢竟是「黑幫」，它手段的暴力是無法約束的，對社會的危害性任何時候都不可能消失。基於這一判斷，我感到對光山縣「黑幫」的「公信力」也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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