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破空:林昭----中華民族最後的血性
彷彿真正的男兒都死絕了,才需這柔弱的女子,來頂起一個民族傾塌的脊樑。受難的林昭,分明是為整個民族贖罪,然而,以她慘烈的付出,又如何能贖盡,這個墮落民族深重的罪孽?淚如雨下,心如刀割,悲憤填胸。幾乎每一個觀看了記錄片《尋找林昭的靈魂》的人,都有如是的感受。那慘烈,驚心動魄;那悲壯,撼鬼搖神。
在一個以血寫書的女子面前,我們無言,「惟有淚千行」。曾以為,歷經數十年的剿殺,中國人的良心、勇氣、銳氣、骨氣、連同人格,都早已經滅絕,或者,幾近滅絕。在「共產主義」的滾滾車輪下,屈膝稱臣,背叛與出賣,已然司空見慣。策略性地認錯,忍受「胯下之辱」,留得青山,伺機反擊,已經是難能可貴的堅持。然而,林昭,她走得更遠。走得徹底,走得純粹,走得決絕。
超越彭德懷張志新遇羅克王申酉
如果說彭德懷有勇氣,那還只是中共黨內一股不同的聲音,況且,堅硬如彭德懷,也被迫認錯,違心地承認強加於他身上的大部分「罪名」;如果說張志新有骨氣,她反對的只是一個人(林彪);遇羅克、王申酉為真理而獻身,卻沒有超出「馬克思主義」的思維侷限。
而林昭,則是徹底的。她徹底否定那個制度,那個主義,那個黨,那個「萬歲萬萬歲」的最高領袖,凜然大義,義無反顧。她以「極權主義」、「暴政」、「一個發瘋的黨」、「偽法院」直呼那不可一世的政權;以「中世紀的遺址」、「奴隸社會」定義那瘋狂年代的瘋狂國度;以「披著羊袍的『真命天子』」直指那高高在上的暴君;以「公義」、「自由」、「民主」,昭告人類的未來。難以想像,那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林昭使用的那些名詞,相對彼時的大環境而言,還十分陌生。而這些名詞,今天,已經蔚然流行。於是,我們看到,民主,自由,權利,並非一九八九或者一九七九的專利,早在一九五七年,「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年輪,一個弱女子,就已經發出了時代的最強音。當然,這一聲音,還可以追溯到一九一九年,一九一一年,甚或更早。
暴君不曾料到,他那「引蛇出洞」的「陽謀」,被一個多才多藝的小女子識破,曾經虔誠以事的小女子由此徹底反叛。為了自由的信念,這個當年以江蘇省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考入北京大學的一代才女,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當林昭發出她一聲強似一聲的宣告的時候,她已經被沒收了所有的紙和筆。在比地獄還地獄的上海提籃橋監獄裡,她以髮夾或竹籤,千百次地,刺穿自己的如雪肌膚,用淋漓的青春的血,在紙上、衣服上、被單上、牆壁上,一字一句地書寫,整整寫下二十多萬字。二十多萬血字!上下五千年,還有比這更悲壯的殉道者嗎?「人血不是水,滔滔流成河。」林昭的自語,刀絞著每一個還稱得上是「人」的人的心。
長年交叉於她身上的鐐銬,是不折不扣的十字架。受難的林昭,分明是為整個民族贖罪(在獄中,林昭重新拾回幼年時在教會學校浸染的基督信仰)。然而,以她慘烈的付出,又如何能贖盡,這個墮落民族深重的罪孽?
彷彿真正的男兒都死絕了,才需這柔弱的女子,來頂起一個民族傾塌的脊樑,她以花木蘭的無畏,走向的,不僅僅是戰場,而是刑場!「這個大義所在一往無前的青年反抗者偏偏是個女子!在林昭自己則更已不止一次地在如焚如熾的悲憤之中痛切自傷道:已不幸青衫熱血誤此身,更不幸教生為女兒身。」(獄中林昭「致《人民日報》編輯部」的信)。以血寫書的林昭,書寫的,豈止是真理?她書寫的,是血性,中華民族最後的血性。
林昭,本出自「紅色」家庭,舅舅、父親、母親、連同她自己,都曾經是共產黨的虔誠信徒和熱情參與者。當毛澤東破壞了古今中外所有道義與行為底線,甚至連同「逆我者亡,順我者昌」的封建行為底線(成為「逆我者亡,順我者亦亡」)的時候,林昭等人的下場,就幾乎是鐵定的了。說到底,林昭的悲劇,僅僅是二十世紀下半葉至今,整個中華民族悲劇的縮影。
中國總是晚走一步甚至背道而行
令人痛切的是,中國的足步,總是比外界晚一步,晚幾步,甚至反其道而行。且看一百多年前,中國戊戌變法之失敗,對比日本明治維新之成功;上世紀初中華民國之挫折,對比世界諸國憲政民主之鞏固。一九四九年以降,中華民族的這一悲劇命運更形同注定。
一九五六年,赫魯雪夫做了批判史達林的秘密報告,多數「社會主義」國家的政治氣候,得到相對寬鬆,統治者的專制相對減緩,人民的苦難相對減輕。然而,在中國,事情卻朝著相反的方向發展。史達林遭否定,對毛澤東而言,乃物傷其類,竟先後策動「反右」和「文化大革命」,大規模清算知識份子和黨內外異己勢力,手段之卑污與血腥,舉世僅見。整個中國,陷入長達二十年的紅色恐怖,不僅與文魘瀾緄姆較蟣車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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