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地書魚雁傳情
那時,我和她積極投身於一浪接一浪的政治運動中。 1950 年抗美援朝運動開始,我們各自參加學校的政治運動,見面的時間少了。 1951 年,北大、清華、燕京、輔仁四所大學法學院在校學生響應政府號召,參加廣西省土改工作。我隨燕大土改工作隊到廣西土改一年。在土改運動中我立了功得了獎章,並加入了共青團。那一年我雖遠離北京,但我倆的感情反而近了,因為我定期收到她的情書。而來自北京的情書給我極大的精神鼓舞。總之,從 1950 年起到「文革」前,在婚前婚後我倆一直是聚少離多,但是共同的革命理想就像一條紐帶把我倆緊緊拴在一起。因此,不論我倆身在何方,相距多遠,感情不僅沒有絲毫冷卻反而更熾熱了。
1957 年我和章結婚一個月,我倆就分別下放勞動。我作為北大( 52 年院系調整,燕京合併入北大)下放幹部工作組成員,到京西門頭溝齋堂勞動;她隨外國語學院到南苑大紅門勞動。一個西一個東,兩人分隔兩地整整一年。我倆正當新婚燕爾,難免依依不舍兩地相思。那時我倆每月返京相聚一次,此外就靠魚雁傳遞相思之苦。 1964 年我又到湖北省荊州市參加「四清運動」半年。那時只要我與妻子分隔兩地,來往信件不斷,除互訴思念之情,也有關於工作、學習互相勉勵的詞句。從相戀到結婚,直至 1966 年,我倆的兩地書信至少超過百封。章的情書既有對我的綿綿情意,又有革命的豪言壯語,讀來令我感動,令我振奮。所以我把她全部的書信珍藏著。曾經幻想:將來要是出本《兩地書》也挺有意思。當然,隨著我遭到家變,早已打消這個念頭。我想:如果局外人讀過這些信件,讀到章那些思念我的熱情澎湃的詞句,定可感受到她對我的一往情深;定會慨嘆人生無常及人心之變幻莫測。
門當戶對定終身
我和章含之隨著年齡增長和學業進步,兩人的感情又邁進一步。 1952 年我提前一年大學畢業,被組織上調至中央財經學院任政治課助教; 53 年被選拔為北京大學由蘇聯專家指導的政治經濟學研究生。後來因工作需要,學校領導又把我從研究生班調出來當政治經濟學助教,開始教書生涯。從此以教書為畢生事業,直至退休。 1953 年我加入中國共產黨,在當時是政治上要求進步的標誌。 1952 年章在貝滿女中加入了共青團, 53 年她高中畢業由組織上保送到北京外國語學院學習。那時我倆志同道合,關係愈來愈親密。章帶我見過了她的父母章士釗與奚夫人。章老詳細地詢問了我的家庭和受教育情□。我如實以答:「爸爸解放前是浙江商業儲蓄銀行董事長,解放後銀行收歸國有了。我在杭州出生,小學、中學都在上海受教育……」兩老對我印象很好。他們對我出身自銀行家的家庭背景,以及我本身的人品、學業均感到滿意,認為是門當戶對。同時我把我與章的合影寄往上海家中。由於她年輕貌美,出身世家,也頗得我父母的歡心。如此我倆就成為男女雙方家人,以及所有親友、同學公認的一對。 1953 年我倆肯定了愛人關係,也就是彼此確定對方為結婚對象。這可意味著一生一世的承諾。我倆肯定關係後章把我當作最親的親人,對我十分依戀。我既有責任也樂意分享她的喜樂,分擔她的愁苦。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 1953 年章含之突然病了,扁桃腺發炎,發高燒至 40 □近乎昏迷。她迷迷糊糊地說一定要見我。她家人就設法打電話到北大,通過我的同事找到我。我聽到消息後急急忙忙趕到城裡,到東四八條章老家中。她一見我就激動得哭了,含著淚對我說:她怕自己會死,怕見不到我了。她的真情表白使我十分感動。我好言安慰她,叫她不要胡思亂想,病很快會好起來的。並答應她第二天再去陪她,這樣她才感到寬慰了。那時北京交通不便,晚上沒有車去西郊。我無法回北大,在城裡又沒有地方住。當晚我找到在報社工作的老同學,到他宿舍擠一晚。第二天一早我再次探望她,因醫生給她打過一針已退燒了。她的病很快康復,但她在病中對我如此依戀,似乎我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對我觸動很大。從此我更加憐惜她了。
那時她把我當作唯一的親人也有個原因,就是在她病前不久她剛得悉章士釗夫婦不是她的親生父母。她正為此苦惱,情緒極不穩定,心情很壞,有我陪伴她,開解她,使她感到特別親近。
章含之灑淚認生母
1953 年章含之 18 歲時,一天她同母異父的哥哥談□明拿了一張章襁褓時在生母談雪卿懷抱中的相片,來與她相認。談□明當時在北京中央樂團任定音鼓手,打聽到章家的住址找來了。章含之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世,感到非常震驚。當她知道章士釗夫婦並非自己的親生父母,而生母還在世時,她覺得自己長期受欺騙,委屈得不得了。她一邊哭一邊向我訴說身世,說自己從小到大沒有得到母愛。她當時已加入了共青團,思想很偏激,正在和章士釗「劃清界限」。因此把怨恨全記在章士釗夫婦身上,甚至想與養父母脫離關係。
為此,她寫信給當時任職中央政治委員會主任的彭真。彭真見到她在信中要求與養父母脫離關係,就派秘書見章,勸她要正確對待。告訴她:生母雖然和她有血緣關係,但撫養她成人,培養她成長的是章氏夫婦。秘書傳達彭真的話說:「他們一直把你當親生女兒對待,從來沒有虐待過你。不要偏激,不要一時衝動做出不符合政策的事。」當時她組織觀念很強,很聽黨的話。彭真的話使她情緒穩定下來,正確處理了與養父母的關係。
章含之自從得知自己的身世後,就產生了想見見親生母親的願望。同年暑假,我陪同她瞞著章氏夫婦到上海見她的生母。她見到生母談雪卿後免不了母女相擁哭泣,互相傾訴思念之情。但除此以外似乎沒什麼共同語言。因為章自出生後已與生母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因而形成完全不同的世界觀。她生母年輕時是上海灘上有名的交際花,是永安公司康克令鋼筆專賣櫃台上的售貨員,人稱康克令小姐。她與生母相認時,生母已年近半百,但風韻猶存。已經嫁給姓顧的進出口商人,育有三名兒女。 1953 年家裡仍擁有洋房、汽車,生活頗富裕。她住在生母家期間,生母與繼父天天帶她出外吃飯、遊玩。但她覺得思想上與生母有很多隔閡,代溝很深,無法交流。再說她想見生母的心願已了,所以住了一星期就辭別生母離開上海。然後由我陪她到蘇州玩了幾天再回北京。
關於她得悉自己的身世,關於她到上海與生母相認,章氏夫婦至死懵然不知。
《我和章含之離婚前後》作者洪君彥停稿啟事
作者:洪君彥 2004-2-26 15:12:04
出處:博客中國(Blogchina.com) 原始出處: 香港明報 b24191c
《我和章含之離婚前後》作者洪君彥停稿啟事
《我和章含之離婚前後》一文全部是我的親身經歷,是我前半生坎坷遭遇的真實寫照。今應女兒洪晃的請求,續稿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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