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痛打落水狗」辨

這口號在文革一開始就被要「砸爛舊世界、創造歷史」的紅衛兵小將所接受。把他們認為是「反動分子」的人斗、吊、打。首先是在北京的中學裡，學生私設刑堂，拷問老師，不少老師就在他們的棍棒皮鞭下喪生。我記得當時有一女中學生，天天拿著皮鞭找機會打人，她說：「我一天不打人都難受」，她認為這是她「革命性」的表現。

在這口號下，誰要對被揪出來的對象有憐憫的話，你就會被扣上「資產階級人性論」的帽子。就在這口號下，在北京市召開了數萬、以致數十萬人的批鬥彭真、彭德懷、王光美等大會，誰鬥得狠，誰就有「痛打落水狗」的精神，誰就是最聽毛主席話的人。

「痛打落水狗」這詞多少與「落井下石」意義有些相近，但後者在人們的印象中是貶義的。說這個人遇難時，你非但沒幫他，反而踩上一腳，使其遭受更大痛苦。但在文革中，「痛打落水狗」這口號，確是革命堅定性的表現。實際這口號是毛澤東利用來對他的政敵劉少奇等趕盡殺絕用的。不再讓他們有機會死灰復燃。

誰都知道落水狗是沒有能力咬人的，岸上人打它是絕無危險的。你打它，它也無力回擊，就從這點看來，你也不能因你敢打落水狗而被稱為「勇士」、「英雄」。

中國自古以來都講人要有「惻隱之心」，而落水狗，你也不知道它是否是「壞狗」、「惡狗」、「瘋狗」，你怎麼忍心不問青紅皂白拿起棍來就打呢？事實上不少原來勇猛地痛打「落水狗」的人後來又被他人當作「落水狗」猛烈敲打了。不知此時，這些人作何感想。

在這樣的口號下，在文革中造成了不少人與人之間，這部分群眾與另一部分群眾的矛盾、仇恨，這種相互提防、敵對的心態，在文革後很長時間還消除不了。

我想如果魯迅能活到文革時期，按他的直率，不附炎趨勢的性格，他一定會成為中國「頭號落水狗」，我不知道這時他會對他的「痛打落水狗」一文的簡單化理論怎麼想了？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