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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歷北朝鮮新義州之一日見聞

作者:百合  2003-09-24 23:31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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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座雄偉的大橋屹立在丹東與北朝鮮新義州之間的鴨綠江上,可是一座早已被美國人的飛機炸斷,被稱為「斷橋」,現在只是一個旅遊景點,只有另一座連接兩岸,兩橋相隔不遠。大橋在丹東這邊的江岸是幾年前建立的開發區,到了晚上燈火通明;對岸就是北朝鮮的新義州,「州」在那裡就是我們一個市的行政地位,可是在晚上看,那裡燈光寂寥、夜色沉沉。
  丹東的旅行社每天都有去北朝鮮旅遊的旅遊團,基本上是兩個路線,一是新義州一日游,每人費用五百元左右;再就是去平壤及其它景點的三日游,每人費用一千五百元左右。但是,北朝鮮官方規定每天過境的人數不能超過三百人。
  我們參加的是北朝鮮新義州一日游的旅遊團。那天,天氣晴朗,我們在旅行社門口集合,人很多。導遊告訴我們了一些注意事項,例如不能攜帶手機、傳呼、攝像機過境,只能帶照相機,並且在照相時不可隨意拍攝街道、行人,只能以規定的景點為背景;不能贈送帶有美國與韓國文字的禮品;不能隨意與老百姓聊天;在金日成的塑像前每個團要有人做代表敬獻鮮花,每個遊客都要向金日成鞠躬表示尊敬等等。
  過境前,要等待發通行證和體溫檢測,在沒事時,人們都在興致勃勃地談論著暴政、專制、貧窮、落後以及五十年前的那場戰爭,從表情上,我好像看到了大國公民的自豪和開放國家人民的驕傲。有幾個小販在兜售禮品,他們念叨著「買口紅吧,那邊的導遊小姐最喜歡這個」、「買鉛筆吧,小孩子喜歡」等等,可是買的人不多,人們早已在旅行社門口買好了或是糖果或是文具,大家都知道這只是意思意思罷了。
  過橋時,經常可以聽到「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歌聲,這次行程帶給人們的也許是一種另樣的新鮮、探奇與觀光吧。
  在鴨綠江大橋中央,等待北朝鮮邊防檢查時,看兩岸的風景與夜晚時相比又是另一番不同。一個像是顏色亮麗的水彩畫,勾勒著繁華的樓宇和街道;一個像是古典的水墨畫,寫意出淡泊的山水草木。
  北朝鮮邊防人員先是在橋中央,就是兩國邊界處,檢查了每個人的通行證,等到我們過了橋,還要在橋頭的邊防站等待第二次檢查。北朝鮮的國旗下,來觀光的人們等得不耐煩了,聚做幾堆低聲談論起來,有一個東北大漢,曾在另一邊大談專制與封建,此時也不斷對旁人說「不能亂講,不能亂講」。幾個北朝鮮政府工作人員模樣的人在不遠處看著我們,你讀不出他們臉上的表情。
  剛才檢查通行證的兩個朝鮮人民軍戰士,一男一女,此時拿著一個探測器開始對每一個人進行檢查,男的查男的,女的查女的。檢查很仔細,每個人的背包、衣兜都要查,那個男的人民軍戰士的眼光堅定、銳利,對他檢查的每一個人,他都會仔細地盯上五到十秒,對於某些看上去可疑的人,他還會在他們身上從上到下摸一下。其間,他不斷地提示中方導遊,讓焦急的人群排好隊,一個一個來,不要往前湧個不停。
  總算,檢查完畢人們都上了大客車,這時來了幾個朝方導遊,我們這組是個男的導遊,年齡二十三、四,個頭不高,黑黑的但挺結實,有點胖。中方導遊也和我們在一起,但他就沒什麼事了,開始閉目養神。從丹東過橋時是早上八點,到現在已是上午十點半了。
  在車上,朝方導遊做了一下自我介紹,他的中文說的很好,是平壤一所重點大學中文系畢業的學生。這時,我想起了在丹東時,我們曾去過一家北朝鮮人開的飯店,裡面的裝修中檔,女服務員都是北朝鮮人,她們都是北朝鮮最好的大學畢業的學生,個個身著民族服裝,相貌秀美、身材勻稱、能歌善舞,還都會演奏樂器,中國話也說得不錯。每天的晚上七點半到八點,她們在飯店的庭裡都會輪流為客人表演歌舞,但是她們很少端盤送碗,卻可以給客人倒酒,或者到包間給客人唱歌,也會與她們心目中需要的客人談笑風生,這種「需要」的客人大多是韓國商人或者中國的朝族官員。她們每個人到中國三年,三年之後必須回國。
  車開了,朝方導遊向我們介紹了此次的行程,並又強調了在中方導遊曾說的幾個注意事項,另外,他還強調了不要扔東西給人,如果送禮品要雙手送到對方手中,這是朝鮮的禮節。我們猜測,北朝鮮的導遊和我國的導遊實質上是不一樣的,從工作性質到今後的發展。我們的朝方導遊很善談,也挺幽默,他教了我們幾句朝鮮話的日常用語。
  我們一天的行程就在新義州,從車窗向外看,這座城市整潔、乾淨,高樓不多,汽車也很少,自行車卻不少,交通警察戴著大沿帽,手持指揮棒,感覺有點滑稽。街道上的人們好奇地看著我們的大客車從他們眼前搖晃而過。
  正當我們也好奇地看著窗外時,第一個景點--金日成紀念館很快就到了,路程只有五分鐘不到。
  新義州的金日成紀念館座落在一個很大的廣場上,旁邊是火車站,那一天好像正值新兵入伍,許多又矮又瘦、膚色黝黑的少年,身著不大合體的暗綠色軍裝聚集在車站前的廣場,其中還有來送行的家人、朋友和戀人,他們都在近二十米遠處觀望著我們。
  我們在金日成紀念館的廣場前下了車,迎面就是金日成高高的金黃色塑像聳立在廣場中央,年輕英武的金日成身著風衣,右手握拳,面向東南方向,似在演講。我又想起了在丹東火車站,有一尊毛澤東塑像,面向西方揮著手,據說是象徵呼喚西方世界的人們到社會主義陣營來。毛主席與金主席在江的兩岸背靠背。
  從金日成金光閃閃的塑像下面,走來一個穿著藍白朝鮮民族服裝的漂亮女人,她膚色白皙,打扮簡潔利整,她就是這裡的講解員。她用朝語給我們講解,再由導遊翻譯。
  我們走到金日成的塑像前,塑像的後面是一個氣派雄偉的紀念館,塑像周圍有草坪,廣場的兩邊也有草坪,加上其間的鮮花,廣場風景很是好看。廣場上除了我們,再沒有別人,這一片開闊的地帶與不遠處的火車站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我們在金主席的面前站成幾排,先是每個組的代表獻鮮花,然後集體向金主席鞠躬。
  鞠躬完了,我們浩浩蕩蕩地進了紀念館,同廣場一樣,紀念館裡也只有我們。紀念館的大廳裡有一個沙盤,是北朝鮮的地圖,上面遍佈小紅燈,據講解員說,這些小紅燈就是金主席曾經革命戰鬥過的地方,至今,朝鮮人民為了紀念金主席的偉跡,就在這些小紅燈的所在地修建了許多紀念館。據說,像我們今天來的紀念館,在北朝鮮的每個城市裡都有。
  然後,我們就開始參觀。這個館裡不光有金日成,還有金正日,實物不多,卻有很多圖文資料,如金日成和金正日各個時期的照片、繪畫,他們的言論、書籍等等。講解員滿懷深情的講解著,我們也姑且聽之。紀念館裡高大明亮,但沒有陽光,牆壁雪白,窗簾緊閉。還有另外身著民族服裝的女工作人員在我們隊伍的最後,做善後工作。
  走了一圈,人們沒多大興致的參觀完之後,我們又回到金日成金光閃閃的塑像前,這次是來留影來了。我們只被允許與金主席合影,不能拍攝紀念館和塑像以外的景物,並且不能模仿金主席的動作。但是,我們可以和美麗的講解員合影,人們紛紛上前,她受到了極大的歡迎。但是,沒有人給她禮物,雖然,在國內,導遊說過最好給每一位接待我們的北朝鮮工作人員都留點小禮物。
  熱熱鬧鬧的合影之後,我們上了車,開始奔往下一個目的地,這次的行程時間較長,所以我們不僅可以盡情觀賞窗外景色,也可和我們的朝方導遊好好交流一下。
  為了活躍氣氛,導遊先給我們唱了一首朝鮮傳統民歌「阿里郎」,他的男中音唱起來也挺不錯,這時,我們還在新義州市內。
  新義州樓房不少,但大多四、五層,沒有超過六層的,顏色都不是很亮麗,顯得灰土土的。因為沒多少汽車,連公共汽車都少見,所以顯得道路挺寬闊,也挺乾淨。大概,我們走的路線是市內的主要路線的關係吧,沒有看到商店,房屋基本都是民宅,小雜貨店也沒有,只有幾個路口可以見到賣冷飲的小推車,上面擺的飲料的品種也很有限。我努力地往別的路上和樓房的夾縫中看,就是沒找到商店。在北朝鮮,還是計畫經濟,商品都憑票供應。
  當路過兩個非民宅,帶有庭院的五、六層建築時,導遊指著其中的一個,說那是新義州的一家最好的酒店。我仔細的看了一下,看不出任何裝修的痕跡,總體印象就是灰黃灰黃。導遊又說,這個酒店是「有特色的社會主義國家」的人們喜歡住的地方,「設施比較齊全,挺高檔」。他又指著另外一個有點灰青灰青,同樣看不出裝修痕跡的樓房,說那裡是另一家最好的酒店,但是「有特色的社會主義國家」來的人們不喜歡住這裡,他說「有特色的社會主義」時都會輕輕地笑一下,我們也會輕輕地笑一下,他說這個酒店也有「桑拿」,但是給按摩的都是「大姐」和「老姐」,沒有「小姐」,不過他說「我們覺得很好」。
  街道上的行人不是很多,是人口少的緣故吧。導遊說,北朝鮮政府鼓勵人民多生多育,如果生了三胞胎,政府還會有很豐厚的物質獎勵,如汽車、房子,好像還有金戒指之類的。朝鮮的街上,根本看不到胖人,全是黑瘦黑瘦的,個子也不高,人們衣著的顏色和樣式都很單一,沒有牛仔褲,也看不到裙子和高跟鞋,髮型也很單一。北朝鮮的年輕男人都要服兵役,所以街上沒有多少結夥成伴的少年和青年,但是人民軍戰士卻隨處可見,不光城市,包括後來我們經過的農村,街道上最多的車也就是軍車。
  漸漸的,我們出了市區。在新義州農村,農作物大多是小麥和玉米,導遊說北朝鮮的農作物種植都不用化肥,全是農家肥,所以都是「綠色食品」。這裡山地很多,農田是在山地之間的平地上。農舍看上去都挺好,要比城市裡的看上去舒服,甚至比我們中國的一些農舍漂亮,我們都在猜測這是不是表面現象,可是為什麼不把城市裡的「面子工程」也好好做做?公路上的土很多,有的公路段根本沒有柏油,並且路況也有很多不平之處,但是,天很藍,山也青,農田也是嫩嫩的綠。
  大概是來這裡之前,聽到的規矩太多了吧,人們在車上彼此交談的也都不多。導遊為了活躍氣氛,就說「我再給大家唱個歌吧,然後咱們可以自由交談,你們有什麼問題就問好了。」他問我們想聽什麼歌,大家也沒什麼意見,他就說「我唱個你們中國的志願軍軍歌吧」。
  又是「雄赳赳,氣昂昂」,但是他唱得很投入也很好,當這首歌的旋律迴盪在車廂裡時,下面也有人跟著小聲哼唱。我的心裏不知怎麼也有一種酸酸的感覺。
  唱完之後,導遊說「五十年前,我國遭受美國的侵略,中國人民志願軍來了許多,也犧牲了很多,幫助我們打贏了這場戰爭。現在,我們國家又和美國與南朝鮮發生了一些矛盾,如果說再次打起來,你們還來不來了?」說完之後,他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著,並看著我們。
  剎那間的沉默之後,很多人喊到「來!一定來。」也有很多人笑而不答。
  導遊笑了,好像有一絲的欣慰。車上的人都笑了,頓時,大家的關係好像親密了很多。
  於是,話題多了起來,導遊說,中朝兩國的友誼是很深厚的,現在在亞洲,只有中朝是堅定的社會主義兄弟,蘇聯老大哥已經變了,中國在走「有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雖然他們和我們走的路不一樣,但是,北朝鮮的人民還是要祝願中國人民成功,並走向富強。他還說,北朝鮮的人民都很支持金正日主席,他們也在堅定地走他們的社會主義道路,他們克服了許多困難,信心十足並且堅定不渝。他說這些時,語氣並不亢奮、激昂,只是很平和。他還講了北朝鮮的「社會主義優越性」,主要有三點,一是從小學到大學的教育都是政府義務教育,所以人民文化水平都挺高;二是醫療也是政府免費為人民服務,相當於我們以前的公費醫療吧;三是住房也是政府免費提供。
  他又說了一下北朝鮮農村的公分制,以及政府近幾年也在工業上實行改革並成績顯著等。
  後來,我們談到了日常生活,他給我們介紹說,北朝鮮的男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尤其是比中國的許多「妻管炎」,在他們那裡,男人結婚一分錢都不用花,全是女方出,連房子也不用男方操心,並且女方在過門時還會帶來不菲的嫁妝,甚至家用電器和日常用品,婚後的家務也都是女方操持,不像中國男人回家還要干家務,甚至給老婆洗腳。但是,他又說了,北朝鮮的女人不看重男人的家產,而是看重男人當沒當過兵,當得怎麼樣,立沒立功,是不是勞模等。
  他看到我們車上有一位很富態的老太太,就說在他們國家很少看到胖人,尤其是胖女人,因為女人很操勞。
  我們問他一個月的工資是多少,他說合人民幣大約三百塊,是屬於高收入的。
  就這樣,我們聊了一道,不知不覺,來到了下一個目的地。
  這裡是一個古代的城樓,不高但是很別緻。旁邊是一個金日成的紀念碑,我們又參觀了兩個據說是金日成父親教過書的地方,是朝鮮的古典民居建築。人們照相,或是溜躂看看,研究一下朝鮮傳統的地熱設施、廚房和水井。
  這裡是古老的義州城,人口和城市規模遠不及新義州,但是很乾淨,路上連紙屑都沒有,垃圾桶也沒有。
  中午,我們就在老義州城的一個又像食堂又像飯店的地方吃午飯。許多人在來之前都認為在這裡吃飯會是「憶苦思甜」,但是沒想到也挺豐盛,我認為這些食物或許是由丹東旅行社提供的,有土豆餅、牛肉、西紅柿、花生米、香腸、雞蛋、啤酒以及朝鮮的傳統菜餚等等,還有河蟹。雖然,每份菜的量不是很大,但品種很多,都是兩份。其中有玉米,可能是本地的「綠色食品」,很甜,在國內沒吃過這麼甜的玉米,有人竟認為是用糖煮出來的。
  一個桌大概可以坐十個人,但是很多桌只坐了三、四個,四、五個,所以吃完後剩很多,又都是動過筷子的,我在想,如果北朝鮮的食品供應真的很匱乏,那麼我們走後,他們會怎麼處理這些飯菜呢?
  吃完飯,人們蜂湧到一樓的一個旅遊品商店,那裡出售北朝鮮的香菸、酒、人參、郵票和一些民族特色的工藝品,價格與國內同類產品差不多。售貨員都是身著民族服裝的年輕女子,她們十分熱情,用生硬的中文報價,並快樂地領教了一番社會主義兄弟們的「搶購熱」。
  可是,這裡沒有膠卷電池之類的旅遊用品。
  第三個景點是一個古蹟,叫「統軍亭」,坐落在一座山上,風景秀麗、幽雅,可以遠眺鴨綠江對岸的丹東。
  之後,我們又回到了新義州,一路上大家有些疲憊,很多人都在打盹。
  北朝鮮農村的勞作方式比較古典,農村路上的牛車很多,看不到拖拉機、收割機。孩子們很天真可愛,看到我們的車都揮手,並喊著,笑著,但是車上的人沒有什麼反應,大家累了。
  我們國家的路口設有收費站,那裡沒有,卻有士兵把守的哨所和關卡。
  回到新義州的又一個旅遊景點是一個美術館,接待我們的還是身著民族服裝的年輕漂亮女子,在朝鮮半島流傳一句話,叫「南男北女」,就是南朝鮮的小夥子帥,北朝鮮的姑娘美,果然不假。
  但是,畫屬實不好看,多是與中國文革時期的美術作品一樣的人物造型與作品主題,就好像我國六、七十年代的美術館一樣,除了幾幅風景畫可以多看兩眼。
  美術館裡有畫家給遊客畫肖像,也有旅遊品商店,人們又可以興奮一下了,也是,商品經濟社會裏的人們當然會熱愛購物。這裡又好像只有這兩個商店。
  另有一些人在門口看光景,這時,在金日成紀念館那裡像是有什麼活動,許多中、小學生身著藍褲子、白襯衫,手拿花環,從美術館門口走過,還有一些操練的軍人和下了班的人群。但是,他們和我們之間保持著一個將近二、三十米的真空地帶。我們彼此只能互相張望。
  我們中間的一位兄弟,趁沒人注意,往行人那邊溜躂得近了點,馬上就會有朝方的工作人員從身後喊住。其實,從我們入境到出境,一直都有人跟著,每輛車上都有一個既不是司機又不是導遊的男人,他們不說話,但是不管我們走到哪,我們隊伍的最後總有他們之中的一個人殿後。
  在美術館,遊人們與導遊開玩笑說「我們這次來感覺是被你們又進行了一次社會主義教育」,誰知,導遊卻說「是呀,我們就是讓你們和我們一起受社會主義教育的」,他沒好意思說「就是教育你們的,特色兄弟姐妹們」。
  最後一站,是一個幼兒園,還安排了兒童表演,這大概是此行最精彩的了。
  這個幼兒園從外邊看並不大,院子裡有幾個簡單的遊樂設施,三層樓,在我國就是最普通的幼兒園。車停在院子裡,下車前,一直沒說話的中國導遊提醒大家帶上給孩子們買的禮物,並希望我們能給司機和朝方導遊贈送一些,因為他們也很辛苦,可是,直到人們都進了幼兒園樓裡,也沒人給他們禮物。大概司機與導遊已經習慣了這種尷尬,在每一個中國遊人走過他們身邊時,他們都不與遊人的目光接觸,他們只是望著遠方的某一個點。有一夥遊客在下車時拿錯了包,將禮物落在了車上,當他們回來取時,在導遊的勸說下,將禮品送給了司機。
  幼兒園的女教師們都身著絢麗的民族服裝,有一個很漂亮的教師負責迎接我們,我們在門口帶上鞋套,進到樓內。樓內乾淨、整潔,牆上貼著孩子們的畫,一樓還有一個不大的游泳池。
  我們上到二樓和三樓,每一間屋子裡都有小朋友在排練歌舞節目。他們的眉毛描的黑黑的,小臉抹的白白的,還塗上了紅脂粉,與他們的顏色亮麗的民族服裝相配,十分的漂亮、醒目。有的在老師的指導下彈鋼琴,有的在老師的伴奏下唱歌跳舞,有一個小男孩在唱歌時隨著節奏還不時地搖晃小腦袋,這是節目中安排好的,他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十分可愛。
  大致參觀完之後,我們被安排到一個小禮堂,等待正式演出的開始。說是禮堂,其實只是一個活動室,沒有舞臺,就在室內的一邊擺上椅子,另一邊的空地就是舞臺,後面拉了一塊紅幕。
  演出前,大家都在議論,說這裡的孩子一定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子女。導遊說,這個幼兒園是新義州最好的幼兒園。
  演出開始了,兩個小報幕員首先出場,他們用稚嫩的童音說著朝語,我們雖然聽不懂,但是他們有節奏的發音一詞一句的,惹得人們開心得笑了起來。
  節目是很精彩的,朝鮮民族是一個能歌善舞的民族,他們編排節目、以及表演的方式都與其他民族不同。至少在這些四、五歲的孩子演的節目中,許多在我們看來新穎、獨特的動作都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其中洋溢著幽默和快樂。我一般很頭疼國內的兒童表演,做出來的笑容和單調的形式,讓我覺得那簡直是摧殘兒童和觀眾。但是,這裡的孩子的笑容也是做出來的,可是他們的歌舞語言和動作卻讓他們做的笑容顯得更加可愛。他們有時在合唱時一起左右搖晃頭,不是我們那種抒情的搖晃,而是那種幅度很大,很幽默的搖晃,並且是隨著歌曲旋律,與之相配合;他們合唱時拍手,但是形式多樣,你拍罷我拍,前後左右上下拍,好像也是一種伴奏的樂器。
  節目的內容有朝鮮族歌舞,雖然聽不懂歌詞,但是很有可能是歌頌性質的,還有我們熟悉的中國兒童歌曲,如「我愛北京天安門」、「社會主義好」、「學習雷鋒好榜樣」,這些歌曲我們已經很多年沒聽到了,孩子們用漢語唱,唱得很好,觀眾們的情緒被帶動了起來,一起鼓掌相合,每次謝幕的掌聲都很熱烈。
  開始,後面的觀眾看不見節目,就紛紛站了起來,再後面的人就喊「坐下!坐下!」可是後來,最後面的觀眾全坐到了窗台上,於是後面的人基本都站了起來,人們都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節目中最精彩的是跳繩表演,據說每年孩子們都會到平壤為金正日表演這個節目,看了之後,果然是不一般。孩子們或是一個人或是集體跳,或是跳一個繩或是跳七、八個繩,或是反觔斗跳,有正著反的,有反著反的,往前反的有,往後反的也有,花樣層出不窮,看得我們是眼花繚亂,這些技巧和動作若是十幾歲的雜技演員做可能不算什麼,可他們才四、五歲。
  也許孩子們幾乎每天給遊客們表演這個節目,有些太疲勞了,況且這個節目的難度確實很大,孩子們斷繩了,竟然聽到我們的觀眾席中有幾處的笑聲。孩子們又開始跳,結果過了一會兒又斷繩了,觀眾席中的笑聲更多了,我的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孩子們又振作起來再跳,可是邪門了,又斷了,觀眾們不笑了,靜靜地看著他們,孩子們不知所措,有的去望著老師,有的甚至快哭出來了,就那麼中斷著。此時,我對觀眾的反應遲鈍實在無法忍受,我大聲的鼓掌,我旁邊的一位東北大漢,就是那個「不能亂講」的傢伙,也和我一起鼓掌,並大喊了一聲「來點掌聲鼓勵鼓勵!」這時,觀眾的掌聲才一同響起,孩子們又開始跳了起來,沒有再斷。東北大漢自始至終好像都很感動,他一直都使勁鼓掌。就這樣,當孩子們跳完時,室內的掌聲達到高潮。
  後來,孩子們還表演了其他的精彩節目,老師們也表演了幾個,老師們還唱了一首「難忘今宵」。
  時間很快過去,表演結束了,大家開始給孩子們禮物,但是都要交到老師的手裡,因為老師們擔心觀眾會偏愛那些長得好看的孩子而忽略其他孩子,所以她們將禮物集中收起來,再在孩子中間平均分配。
  在我們離開之前,孩子們都沒卸妝,到樓下的院子裡來送我們,他們排著隊,在老師的帶領下和我們合影。人們都很喜歡這些孩子,這個抱一個,那個摟兩個;和這個照完再和另一個照,有的遊客特意將禮物留到這個時候,將糖果、彩色鉛筆一個一個地送到孩子們手裡。老師們的顧慮不是多餘的,有的漂亮一些的孩子能收到整盒的糖果和彩筆,但是他們在與遊客合影時都很懂事地將禮物藏到衣服下面,待照完像再拿出來把玩。其中有一個小姑娘,就像接力棒一樣,一直就被這個抱那個扛的,好像就沒閑著過,但她還是擠著笑容,對每個人都很禮貌。
  我們帶來的一些價格低廉的小禮物會讓這些孩子們很開心,雖然,他們經常收到這些東西,並且都是一樣的,因為我們的禮物都是在旅行社門口的商販那裡買來的,只有他們才能給孩子們的禮物換換花樣,況且禮物上不能有英文,這樣的禮物在國內大概也不好找了吧。
  幼兒園的外邊就是街道,它還與一個小公園相鄰,許多市民都在遠處望著這裡的熱鬧景象。
  也許,我們一路上看到的都是人為的,都是做給我們看的,但是,當這些孩子們在我們眼前時,可能他們也在替人掩飾,替人表現,不過,我們真正想看到什麼?有些東西我們聽說過,有些我們能推測出來,可是,一個民族的希望在它最困難時,它最需要的是什麼?我們評價一個國家、一個制度、一個民族,難道就憑它現在表面的政治、經濟和意識形態嗎?是否要深層地想想它的歷史以及我們人類共有的一些本質性的東西。或者,我們可以通過這個民族的兒童來瞭解它。
  我們這些遊人們來北朝鮮之前想看到的是風景嗎?是古蹟嗎?是紀念館嗎?也許很多人沒有看到他們想要看到的東西,北朝鮮是不會讓他們看到那些東西的,至少也要掩飾,你可以說這是粉飾,但是我們在真相面前是否也應該為他人留點尊嚴?
  北朝鮮讓我們看到他們的幾個孩子,它要讓我們看到他們的希望,它不要讓我們只帶著大國的自豪和「特色社會主義」的驕傲回去,它將兒童表演放到最後來壓軸,是要我們看到代表他們民族希望的兒童的蓬勃和快樂,因為那就是它的堅強和樂觀吧。
  有的時候,需要改變的是什麼?怎樣去改變?我們這群遊客中,很多人說北朝鮮就和我們國家三十年前差不多,有人說就像進了時間隧道,我也想起了童年時,我的生活和我居住的城市。
  如果再問我們這個問題「再打起來,你們還來不來了?」我想說我們應該來,別說我們來幫誰,我們來打誰。至少,作為鄰居,難道就能眼睜睜地看著鄰居的孩子們在戰火中無助地哭泣嗎?
  遊客們照完了像,到了分手的時間了,大家和孩子們依依惜別,我們上了車,孩子們都在院內站好隊,當車經過時,他們和老師一起大聲地用朝語和我們說「再見」,車上的人們也都高興地齊聲用不標準的韓語說「安東謝、安東謝」,人們手部的功能也恢復了,向窗外揮著,甚至在車已離開孩子們之後,有很多人還在沖外邊每一個向我們招手的行人招手,無論男女老幼,外邊的人和裡邊的人都在微笑。
  很快,又回到了鴨綠江大橋邊,出關很簡單,完全不像入關時那樣的嚴格、繁瑣。
  走在大橋上,天色有些暗了,江水依然平靜地流著,再過不長時間,它又會映著一邊的旖旎燈火,一邊的沉靜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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