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微子：再從「五十步笑一百步」談起．．． 給2002年清華「精英」的一封公開信

2002年2月22日小布希總統在你們學校演講後，像九八年其前任克林頓在北大一樣回答了你們的問題。雖然時間過去了三年多，但比較中共導演的這兩次「外交鬥爭」，銀屏上一樣還是中共治下北京的「名校」，你們還是一夥中共黨團委特選的「精英」，一樣還是面對世界媒體當人喉舌，你們還是企圖給作客的美國總統上你們很不擅長的中共政治課，•••唯一不同的，只是網友對你們昨日現場表現的評語：廢話，囉嗦，幼稚，生硬，膚淺，沒勁，托兒，照本宣科，浪費時間，弱勢弱智，矯柔造作，毫無獨立思考能力，英語口語水平令人失望──當然，敢學核心在國際場合背英文了，還是比北大人長進，不過畢業後若給我公司遞履歷，請別來個「美國布希總統都讚美我的外語能力」云云•••

令我個人對你們感到深深遺憾甚至不屑的，倒是一樣你們自始至終沒有表現出來的東西：對人性、人權的起碼認識與尊重。

筆者在拙文《從「五十步笑一百步」想起•••──給質問克林頓美國人權的北大學生的一封公開信》（1998，《華夏文摘》cm9807b）中是這樣對當時的北大人說的：

「身為『北大人』，你絕對知道成語中有個『五十步笑一百步』的典故。它講的是一個人不向前進，倒退了五十步，卻還厚著臉皮嘲笑另一個倒退了一百步的人。•••你不去比較中美兩國人民誰在享受更多的人權，只一個勁兒追問美國人權有多糟；這豈非『一百步』（更確切一點說應是『一千步』）笑起『五十步』來了？」

都2002年了，你們居然又重複了那個北大女生劉×娜貽笑天下的問題。
都2002年了，我居然又需要先給清華園的「精英」們補補有關人權的基本常識：

「《常識》發表後僅僅數月的1776年7月4日，美國人民正式對英國專制統治說不。由湯瑪斯•傑佛遜（Thomas Jefferson）主筆的美國《獨立宣言》向全人類莊嚴宣布：每個男人生而平等，都有如下不可分割、剝奪的基本權利：生活（命）、自由和追求幸福。今天，美國《獨立宣言》的基本精神依然是美國的立國之本（『men』已意指所有生活在美國土地上的人，無論是否美國公民）：美國憲法的三大原則即為自由、平等、公正；其中的『民權法案』更是保障了這塊土地上每個人享有言論自由、宗教自由、出版自由、住所安全、和平集會、公平審判等基本人權。」（《二百年前的常識：民主的真諦是人人生而平等──六•四天安門民主運動十年祭》，小參考總第449期，1999.06.09）

你們在有關美國人權的問題中提到美國社會存在貧困兒童，這突顯了你們對基本人權的無知。在「生活（命）、自由」之外，美國的民主制度還要保證每個人的是「追求幸福」的平等權利，而非同等幸福的權利。前者著眼機會，後者乞求結果，二者不能同日而語。在美國，貧困兒童如果能有效利用K－12（幼兒園到高中）全程免費的全民義務教育，完全有機會像筆者這個當年中國大陸的貧困兒童來美後一樣靠自己的努力成為年收入十萬美元上下的中產階級之一員。理論上說，即使美國人權狀況盡善盡美，貧困兒童依然會存在，如果本人（及家長）不願努力「追求幸福」的話。

至於你們提出美國校園犯罪、青年暴力、以及你們清華校友來美被槍殺等問題則更是有悖常理：美國政府並未像領導你們的中共政府那樣宣布這些暴力的受害者是「邪教」所以「打死算自殺」（核心語錄），也沒有像中共政府領導你們那樣為那些縱容手下爪牙針對無辜平民濫開殺戒的獨裁者恐怖份子叫好還唱英雄讚歌，美國政府怎麼就侵犯了這些在美受害者的人權？如果一個社會有罪犯侵犯他人人權就代表這個社會不講人權，那麼世界各地還有可能出現一個人權狀況令你們滿意的社會嗎？

以上社會問題，中共獨裁下的中國大陸不僅個個有，而且程度要嚴重不知多少。人貴有自知之明；三歲小兒信口開河，因為無知所以無畏，搏人一笑而已，但你們都已成人，卻明知自己是「一千步」、「一百步」也敢一再嘲笑美國的「五十步」，這就委實太過無恥了。

在臺灣問題上美國主張「和平解決」，含意自然已包括「和平統一」（當然也包含「和平不統一」這個可能）。你們傳播系的那倆問題凸顯了你們認為不和平也要統一的張狂，反映出你們從心底裡漠視中國臺灣省居民「生活（命）、自由和追求幸福」之基本人權的傲慢：用武力強迫已經享有自由民主的臺灣人民「統一」「回歸」中共鐵血獨裁之下，拖人下水的野蠻之中還透著陰損；你們知道不知道這種叫囂多了點血腥、少了點人味兒？有趣的是，你們居然還把「十三億中國人民」和「臺灣人民」對立起來，自扇耳光，實在丟人得很。

你們經管系學生的問題（「您願意讓您的女兒來我們清華大學嗎？」）乍一聽挺有人情味，但在小布希總統剛告訴過你們他女兒都已上大學後就顯得相當突兀、無聊，看來是臺港「哦」「喲」「吶」不斷的庸俗劇看得太多，整個被「dumbed down」。除非小布希總統的女兒中途轉學，否則來清華都該是研究生的年紀了──這個「讓」字便暴露出你們對成人有選擇學校的自由這點都沒概念！

你們傳播系（又是「傳播」──難道和楊瀾一樣其實只是入學免考的「國際事務」專業？）關於中美交流的問題在楊瀾婦夫的新浪網上受到肯定（「我對清華學子表現的看法」），問的是小布希總統打算採取哪些具體措施促進中美人員交流。我想你們大概不希望小布希總統回答「如果中國不讓中國民運人士自由出入中國邊境，美國就不讓江澤民、李鵬自由出入美國邊境」吧？你們大概也不希望小布希總統回答「如果中國不讓美國新聞記者在中國自由採訪，美國就不讓中國公費考察團在美國自由遊玩」吧？想來想去，你們最想聽的答案很可能就是多准你們幾個留美簽證（有清華保留名額更好），否則就涉嫌限制中美人員交流甚至侵犯遭拒簽者的「人權」。北京公安對「盲流」（同為中國人的農民兄弟和姐妹）大可嚴格限制、隨時遣散，因為中國農民的人權不包括進入中國首都尋找工作；可一牽涉到你們自己，連留學美國都可以變成你們的「基本人權」而神聖不可侵犯。你們和中國農民的基本人權，難道應該有如此巨大的差別嗎？

在眾人一片倒彩聲中，有位博訊記者方向認為你們倒數第二個問題「非常震憾」、「非常精彩」：「您是否看到了除了經濟之外的中國的變化？」據方向先生所見，你們的「潛台詞•••在告訴外國人，中國的學生認為中國的社會在全面發展」。這樣看來，你們真該感謝小布希總統在回答時違心地給你們留足了顏面，因為他本來完全可以這樣說：

總的來說就是整個人民態度的改變。因為在1975年我來的時候，每個人對是非美醜的認識都是一樣的。現在你們乾脆來個沒標準，高興吹什麼就吹什麼，高興騙什麼就騙什麼，高興穿什麼就穿什麼，高興追什麼就追什麼──當然，得要共產黨批准。所以，我看見的不只是高樓大廈，我覺得最明顯的就是每個人現在可以自由地作出他自己的評判了──當然，得要共產黨批准。有了做個人評判的自由，你就可以有其他的自由──當然，得要共產黨批准：你可以自由地把國有資產（包括經營特權）算成自己家產，像你們所有出現在世界富豪排行榜上的首富們一樣；你可以自由地把廣大農民和眾多下崗工人剔除在所謂中國社會「全面發展」之外（因為他們的人權不像你們的那樣包括髮展權），像你們電視報紙上氾濫的中共統計數字一樣；你可以自由地把白的說成黑的，像你們江核心把拒絕接受中共領導的大陸天主教領袖誣蔑成刑事犯一樣；你可以自由地把醜的說成美的，像你們妓者筆下豬播嘴裡的到處氾濫的美女帥哥們一樣；你可以自由地把錯的說成對的，像你們鹽湖城冬奧會領隊任洪國、花樣滑冰隊教練姚濱、運動員申雪、趙宏博堅持法國裁判賽前做交易將票投給俄羅斯是「沒有問題」的，以及中國奧委會委員何振梁投下唯一反對ISU和IOC懲處舞弊行為一票一樣；你可以自由地把假的說成真的，像你們新浪吳征很想要的博士學位、陽光楊瀾已經丟的美國四大電視網條件豐厚的聘書一樣。所以，你就知道為什麼75年跟現在相比，我這麼驚嘆中國這麼大的變化──我覺得還要加上一句我的前任最喜歡的、也是你們曾經最崇拜的王姓作家的那句名言，才能形容你們今天為之自豪不已的中國：「我是流氓我怕誰？」

清華園的「精英」們，你們也許看不到「情空」網友在多維網站「大家論壇」上對你們詰問小布希總統的觀感：「我竟然[又]看了春節晚會，想起來看到的真是一群餵飽了的豬！」對平時只看新華社新聞人民日報的你們，這樣的言詞顯然有些過重，但是我真誠地希望你們能夠理解：「因為中國不尊重人的價值，所以也休想得到別人尊重！」（網友「bush沒有什麼不對」）

不平先生在其最近的精彩文章《說說中國人的「窩裡斗」》講得好：「中國的問題，不在於要不要窩裡鬥，而在於要怎麼樣的窩裡鬥。是按著別人的指揮棒去斗還是按著自己的良心去斗；是作鷹犬，為奴才，還是作主人，作好漢；是對著貪官污吏鬥，對著強權鬥，還是對著手無寸鐵的百姓鬥，對著弱者斗；是為著一己的私利去斗還是為著百姓的利益去鬥。」我真誠地希望你們能夠同意，這個道理同樣也適用於國際交往這樣的「窩外斗」。你們看來很在乎中國大陸在世界上的形象和地位，我以為，歸根結底這一切都取決於每個中國人如何回答這個基本問題：

「作為一個中國人，我應該怎樣先做一個人？」

你們昨天的提問是個徹底的失敗，我真心希望你們今天的回答能夠反映出一點對人性、人權的起碼認識與尊重•••

2-23-2002 寄自美國([email protected])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