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件上說,以收養孤兒出名的胡曼莉並非真心疼愛孤兒,是以孤兒名義聚斂錢財;為了吸引遊客捐款,麗江古城四合院的門白天總開著,遊客隨時進出拍照,嚴重影響孩子的學習和休息;孤兒經常被工作人員關在廚房裡罰站,不給飯吃,有時候被捆著雙手用竹條抽,被打完以後還不准哭……
沒想到,近3個月的調查,由一封電子郵件延伸出來的線索像棵瘋長的樹,調查的觸角伸到湖北、福建、雲南、北京、江蘇、上海以及美國,光環之下的胡曼莉逐漸真切起來。
2001年4月起,中央電視臺播出長2分鐘的公益廣告「中國母親」胡曼莉,通過胡的拆說,展現一位特殊母親的無私情懷,博大母愛。然而,2001年6月,她被美國媽媽聯誼會推上被告席,官司至今未了。
胡曼莉怎麼從武漢遷到了福州?
徐新和是武漢中華綠蔭兒童村的義務形象顧問,曾為胡曼莉策劃過很多活動,諸如有20多家媒體全程跟蹤報導的「特別婚禮」(1995年1月8日)、在武漢洪山廣場的「母親節向媽媽問好」等等。
徐新和原是幾家大企業的形象顧問,他曾發動40多名親戚朋友為胡曼莉收養的孤兒捐錢。1994年初由一個老闆介紹,他認識了胡曼莉。到三四月份,胡很認真地邀請他擔任兒童村的形象顧問。胡對他說,兒童村沒錢了,連奶粉錢也不夠,孩子們的生活很拮据。
徐新和對記者說,直到去年他才知道胡曼莉當年對他撒謊,「有人告訴我,她當時的賬號裡還有幾十萬元捐款」。
1995年暑假期間的「呼喚愛心萬里行」,是徐新和為兒童村策劃的另一個大型活動,為了讓孩子們明白「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第一站被定在福建的湧泉寺,場面很感人。但胡曼莉母女在廈門南普陀寺的一些行為,使徐新和開始產生懷疑。
「那天是農曆六月十九(公曆7月16日),兒童村在南普陀寺大門外搞宣傳,村旗鋪在地板上,孩子被放在旗的後面。那天捐款的人特別多,錢就放在村旗上,也不願意簽名,我看見有的人把錢包都掏空了,□剩下回家的車費,村旗上面的錢堆得像小山似的。
「我還記得兩個細節,一是胡曼莉讓孩子把5塊、10塊的小票拿起來,把50、100的大票留在村旗上面,胡曼莉的媽媽把收起來的小票塞在一起;另一個細節是,胡曼莉把30多個小孩丟那裡,自己數錢去了。孩子們像乞丐那樣沒人管,胡曼莉後來對我說,就是乞丐。
「那天來採訪的記者也不少,有的記者問胡曼莉,今天有多少人發了菩提心,接受了多少社會募捐,胡曼莉說明天告訴你。晚上,在寺院的客堂裡,我向胡曼莉要數字,說記者要,南普陀寺慈善基金會也要登記,胡曼莉不理我。我再問,她還是不理我,平時她對我還挺尊重,那天她卻用很懷疑很陌生的眼光看著我。她媽媽忽然插了一句:『你家的錢也登報嗎?』我對她說,如果是你家的錢你家的事業,我是不會做的。胡曼莉『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人走了出去。
「到月底,我估算了一下,這個月收到的捐款加上『萬母會』的80萬,把孩子養大應該不成問題,我就離開了。而那天的捐款數字始終沒有公布出來。」
「萬里行」在福建就夭折了,但福州人的慷慨加上內地與沿海城市的經濟差距,使一直受著「武漢義演」風波困擾的胡曼莉產生了落戶福州的想法。1995年9月17日,在沒有向武漢、福州兩市民政部門打招呼的情況下,胡曼莉把孤兒全部遷到福州。
當時擔任兒童村辦公室主任的田宣傳說,胡的記者朋友還勸她要慎重考慮這種處理方式,以免給政府留一個不好的印象,胡曼莉說,我不報告不打招呼又怎樣?我有幾十名孤兒,看你政府敢把我怎麼樣。
某中央領導的親切接見」與「副總理的乾女兒」是怎麼來的?
在一本以麗江媽媽聯誼會的名義印發的小冊子上,有很多照片,第一張是胡曼莉與現任一位國務院副總理的合影,第二張是胡曼莉與一位中央領導人的握手。這兩張曾在全國很多報刊雜誌上刊登過的照片,被放得很大,挂
在福州的中華綠蔭兒童村牆上。
田宣傳是至今為止連續為胡曼莉工作時間最長的人,他說,拍那張與中央領導握手的照片時,他在場。
「那是1994年5月,我和胡曼莉、徐之江(兒童村的一名不定期義工)住在北京全總的『職工之家』,聽說有位中央領導在這裡的會議室開會,胡曼莉連忙帶著徐之江和我找到會議室,並吩咐徐把照相機鏡頭對好準備拍照。過了一會,那位中央領導從會議室走出來,她馬上湊上前自我介紹說:『我就是武鋼收養孤兒的胡曼莉』,中央領導說『你好』,與她握了個手便走了。徐之江拍下了這張照片。」
1994年3月7日,胡曼莉隨一個英模報告團到中南海演講,受到一位副總理的接見,胡曼莉就是利用那次機會把武漢義演的材料交給了中央領導。回到武漢以後,胡曼莉叫田宣傳把副總理的題詞和接見她的照片放大掛起來,「嚇嚇下面的小鬼」。
胡曼莉不止一次在一些場合說過,她是副總理的乾女兒,「我和某某某就像一家人一樣,我有他家裡電話,誰敢動我,我就直接與他通電話……」
胡曼莉是怎麼處理錢的問題的?
胡曼莉給公眾的形象是為了孤兒無私奉獻,她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也講過自己的價值觀:「人的活法是不一樣的,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做的是有利可圖的事情,我不喜歡為錢。」胡曼莉還說,在學校裡她不管錢,□管給孩子們縫補衣服和剪頭髮。
可惜,被調查出來的事實無法印證她說過的話。
1998年,松花江、長江水災,美國媽媽聯誼會委託胡曼莉購買一批物資救災,包括帳篷、棉被、棉衣、大米。其中從武漢兄弟集團購進的棉衣,每件55元,但胡曼莉報到美國的價格是150元一件。單這一項的差價就是20多萬元。
負責開車的司機說,去買棉絮之前,胡曼莉專門吩咐他們,到漢正街廉價市場買那種十幾塊錢一床的垃圾棉就行了。他知道胡向美國報的價是100元一床,但買了多少他不記得了,「那次是用單位接送職工上下班的大客車去拉的,塞得滿滿的,連司機位旁邊的地方也放滿了」。
那位司機還說,買大米全是七八毛錢一斤的陳米,然後給別人報一塊多,買了十幾汽車。
在一份胡曼莉給美國媽媽聯誼會的財務報告上,有一項是吳光宇手術費:12萬人民幣,後來會長張春華在北京打電話到哈爾濱第二人民醫院醫務科查賬,發現胡曼莉□給了8萬,醫院的收費也是8萬。
張春華曾經收到過一封列印好了、然後由孤兒學校職高班36名孤兒簽名的來信,信上表達了他們希望張媽媽能資助他們讀職業中專的願望,還專門提到拿到一個中專學位的費用是學制3年每人3萬人民幣。
張通過學校教師和麗江地區慈善會工作人員查詢發現,第一,沒有人寫過信,第二,在麗江念職中,包括學雜費、書費、食宿費,總共兩年,7500元。
關於胡曼莉管不管錢的問題,記者問過江仁----江仁是胡曼莉養大的孤兒,當時任學校辦公室主任----江仁說,用錢是要經過胡媽媽同意的,日常的支出是計畫好的,不需要問媽媽,但超支的部分就按程序,先由用錢的部門打報告,交到財務部,財務部交給辦公室,由辦公室主任再交給胡曼莉,胡曼莉同意後才到財務部領錢。
律師手上有兒童村前任出納陳燕(胡曼莉第一次收養的孤兒)親筆書寫的銀行戶頭記錄,一共有15個賬號,其中有8個用了「王晶」的名字作戶名,5個是用了陳斌(陳燕的哥哥,同時被胡收養)的名字,用胡曼莉的□有兩個。
「王晶」的賬號上全是美元,7個賬號上存的都是2500美元,還有一個存了2756美元,這8個賬號都是1997年9月3日同一天存入,存期都是一年,總數是20256美元。
記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王晶的電話,她曾經是福州中華綠蔭兒童村義務教師,當記者問她關於賬號的事時,她驚訝得在電話那頭說不出話來。她說她根本不知道有這樣的事。
徐新和說,綠蔭兒童村還在武漢的時候,有一次胡曼莉到武漢外國語學校---那是她的母校---演講,在台上,她聲情並茂地講著國旗的故事:SOS國際兒童村要給綠蔭兒童村捐款,但條件是要在兒童村裡挂他們的旗幟,為了給中國人爭一口氣,把中國國旗在兒童村掛起來,她沒有接受外國人的捐贈,由於沒有買旗桿的錢,所以現在的國旗還是用竹竿撐著,大風一吹就倒了。
演講一結束,現場的師生踴躍給胡曼莉捐錢。
過了一段時間,徐新和到兒童村還沒看見新的旗桿,就問胡曼莉,胡曼莉說,要是我把旗桿豎了起來,下次演講就拿不來錢啦!據裡面的工作人員說,旗桿一直到兒童村離開武漢都沒豎起來。
甚至信仰也可能被她利用。記者看到過田宣傳保留下來的、任兒童村辦公室主任期間寫的工作日記,1997年初的一段時間是胡曼莉寫的,從字裡行間可看出,她應該是一個非常虔誠的佛教徒。但在去年10月11日寫給美國一名捐款人的信上,她又一口一個「耶和華」、「我的救主」、「我愛天父」,還用英文抄了《聖經》中的一段詩。
她對記者說過,為了孩子,她會做有違常規的事情。
胡曼莉真愛孩子嗎?
記者第一次採訪,她坐在麗江古城四合院的小板凳上,穿著納西族服裝,嘴角帶著慈母般的微笑,正在補一件小孩子的衣服。身邊的長板凳上放了一些還未打開包裝的玩具,旁邊是放針線和衣服的筐。
一個還流著鼻涕的男孩在她身邊呆著,胡曼莉時不時給孩子擦擦鼻涕,摟一摟,有兩三個孩子走過來,甜甜地對著胡曼莉叫「媽媽」,把手裡的餅乾先放進媽媽的嘴裡咬一口,然後放進記者嘴裡,最後才放到自己嘴裡。
胡曼莉介紹,流鼻涕的孩子是育幼院裡最小的,撿回來時才幾個月,現在已經兩歲了。然後她又指著另一個個子稍高的男孩說,他是□傈族,4歲半,來了兩年多了,這孩子有點痴呆,所以傾注了特別多的愛。
衣服補好了,她把一個女孩叫過來,給她穿上,拍拍她說:「去玩吧。」女孩高興地走開了。
一切都顯得那麼的自然和美好。記者當時真的被這幅畫面感動了。胡曼莉對記者說,她就是喜歡孩子,□要看著孩子就什麼煩惱都忘了,「別人對著孩子嘰嘰喳喳會煩,我不,我覺得比歌還好聽」。
可是,和胡曼莉一同帶過孩子出遠門的徐新和的感覺就不同了。他說,那次「萬里行」,兩個星期下來,他最大的感覺就是,胡曼莉其實並不喜歡小孩,□是把小孩當道具,來了人才把孩子抱在懷裡。
胡曼莉出名以後,時不時會有人把棄嬰放在兒童村的門口,白天是不能不撿的,如果不抱進來鄰居會罵的。一個給胡曼莉當過司機的人說,在武漢的時候,他至少幫胡曼莉扔過5個,有嬰兒也有孩子。
他說,□要是在晚上,胡曼莉叫他們工作人員帶哪個孩子出去玩玩,那就是把他扔掉的意思了。「其實她想扔誰我們都很清楚,肯定是那些有病的,或者笨的,長得不好的。就扔到政府福利院附近。」
徐新和記得,有一次他去兒童村,看見一個小男孩坐在門口笑,兒童村的人告訴他那是個白痴,但他還覺得那孩子挺可愛。過了兩個星期,他想起那個男孩,守門的人說,扔了。「怎麼扔的?」徐新和問。「給他一些東西吃就扔了。」守門人答。
那個司機還說,胡曼莉如果在外面辦事辦得不順利,回來就會馬上把大孩子召集起來,對他們說誰誰誰對媽媽不好,你們要記住之類的話。
去年6月,張春華從美國打了電話到麗江,說她準備到中國來。胡曼莉召集幾個大孩子開會說,美帝國主義要來整她了,要孩子們跟她一致對外。她還說她是因為養他們才被整的。她特別對陳斌說:「你不是我生的,但靠我養,我養你一場,這時候你就要站出來,死了你也值得。她來了你們給我把她殺了。」
開完會,陳斌、江仁等四個⒆泳筒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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