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為什麼漠視生命

周秋鵬

最近幾天我一直在尋找一篇以前看過的報導，那篇報導我看到的時候沒有保存下來，後來我終於在搜狐網站上找到了，是2001年11月22日發布在廣州日報大洋網的，報導的內容是一個一絲不掛的少婦，在冰冷的河水中掙扎，漸漸沒了力氣……岸上數十個圍觀者，指指點點，卻沒有一個下河的，甚至連打電話報警的都沒有。這是那天早上發生在海寧某鎮的一幕。

據說該少婦是被人當作小偷，追到河裡淹死的。這條河在各家泥橋鎮。早上5時許，河邊一住戶起床時，忽然看見窗外坐著一個赤身裸體、披頭散髮的少婦。他嚇得大聲驚叫起來，少婦轉身就跑，最後掉進冰冷的河中。在河裡，她扑騰了好大一圈。這時候，數十個民工和附近住戶看到這「稀奇」景象，卻無動於衷。半小時後，少婦赤裸的屍體浮在河面上。

直到上午7點30分，丁橋派出所才接到報案，該所馬上報告了海寧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刑警趕到現場調查。這名女子30歲左右，身份不詳。排除凶殺的可能性後，案件被轉給了治安部門。目前，警方正在調查死者的身份，初步懷疑死者可能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我為什麼要苦苦尋找這麼一篇報導呢？因為我前不久剛寫過一篇文章，說的是全國各地有很多人，在一天夜裡發生集體癲狂的現象，有的大喊大叫，有的歡呼擁抱，有的拚命喝酒，有的手舞足蹈，原因是中國的一支足球隊，在和一個國家的足球隊在比賽時，踢進了一隻球。

踢進一隻球，可以讓成千上萬的人徹夜狂歡，興奮異常。但是現在有很多人，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河裡掙紮著慢慢淹死。他們卻無動於衷，漠然圍觀，而且還指指點點，輕鬆自在。這些人就是我的同胞啊。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像著那些看客。我甚至懷疑這件事情不是真的，是我在網上的某個論壇裡看到的小道消息。直到今天，我在搜狐網站裡找了很久，終於發現這是一篇發布在正規煤體上的報導，事情是真實的。

我在想那些為踢進一隻球而徹夜狂歡的人，和那些漠然圍觀一個人被淹死的人，是不是同樣的一群人，如果從精神病的角度來觀察分析這群人的話，他們的病根是否相同。

結果我發現，這是相同的一群人，他們得的是一種相同的病。病的名稱就叫漠視生命。比如踢進一個球，為什麼讓他們癲狂？因為是踢進一個球，而不是踢出一個球。他們的興奮點就在那個球的進與出上。比如淹死一個人，為什麼讓他們漠然，因為他們的關注點不在那個人的生與死上，而是在享受著自己難得遇到的眼福。

那麼他們為什麼針對不同的事情，會分別表現出癲狂與漠然的症狀呢？我想可能他們的心理方面存在著一股扭曲的力量，這股力量在平時受到了壓抑，就像一根彈簧，如果受到壓力，那麼就會產生反彈力，而且壓力越大，反彈力就越強。

我想他們可能平時活得不開心，經常受到無形中的制約與迫害，於是一股扭曲的力量就在心理上積聚起來，一旦遇到一個合適的時機，比如說有人踢進了一隻球，他們隨即就會無法控制地癲狂起來，其實他們是在趁機釋放自己內心積聚已久的那股扭曲的力量，在癲狂中他們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快感。比如說看到一個人淹死，他們就會不由自主地漠然圍觀，其實在漠然圍觀的掩蓋下，他們的內心同樣獲得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快感。

所以說踢進一隻球，或者淹死一個人，只是兩根不同的導火線，引爆的是同樣一包炸藥，只是爆炸的方式有所不同，或者說是兩面不同的鏡子，照出的是同樣一個靈魂，只是表現的形式有所不同。

那些習慣漠視生命的人，可能和自己的生命受到漠視有關。這是我在不斷思考的一個問題。我經常看到類似的報導，一場車禍發生了，肇事司機開車逃跑，受傷者躺在路上血流不止，生命垂危，但是無人出手相救，路過的車輛惟恐避之不及，即使有人跪在路上攔車，也攔不到一輛願意停下來的車，最終受傷者終於死去。

我在想那些路過的車輛，為什麼就不肯停下來，把人送到醫院裡去呢？雖然會耽擱他們一些時間，但是他們也會救活一條命啊。事後人們也會譴責那些開車的人自私、冷酷、無情，譴責他們漠視生命，但是我也在想，他們這樣做，是不是因為他們的生命也曾經受到過漠視呢？他們的尊嚴，是不是也曾經受到過傷害與踐踏呢？

我想是的。如果一個人的生命經常受到漠視，而很少得到熱愛，如果一個人的尊嚴，經常受到傷害與踐踏，而很少得到保護，那麼這個人的心理，就會產生一股扭曲的力量，並會不斷地尋找著時機，向外釋放那股力量。癲狂與漠然，只是那股力量的兩種表現形式。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