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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樹》被批女流氓 苦澀青春唱「黃歌」(圖)

作者:老綏遠韓氏  2024-04-27 09:00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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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
文化枯竭的年代,回憶中有我們苦澀的青春,偷聽「黃歌」裡人性化的東西。(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在那個文化枯竭、生活乏味的歲月裡,像細細泉水一樣滋潤我們青春荒蕪心田的,還有那些優美的外國歌曲。師兄有一本《外國名歌200首》,不知他從哪裡搞到的,裡面的歌詞深深地吸引了我們。大家競相傳看、傳抄、傳唱、傳吹(口琴)。許多師兄弟都爭著與他交往,跟他套近乎拉關係,為的是把書借走抄一夜。

那本書是1958年5月由音樂出版社出版的,64開的袖珍本;1960年還出版了《外國名歌200首續編》。在1966年滅絕文化的大革命中,此書幾乎全被銷毀,2001年才得以再版。這是建國以來大陸唯一出版的一本,系統介紹外國音樂的音樂普及讀物,在那自我封閉和自我膨脹的年代裡彌顯珍貴。30後、40後、50後,直到60後的樂迷,大都由它引進音樂殿堂的大門,足足影響了四個年代的年輕人。

直到如今,師兄還保存著那本早已發黃了的《外國名歌200首》,他說,如今每每翻閱,還不免會回憶起那些「陽光燦爛的日子」,生出許多感慨。

經典老歌偷學偷唱

《外國名歌200首》裡有不少俄羅斯歌曲,其中有幾首是我非常喜歡的經典歌曲。朋友之間傳唱,不用費勁就把它們都學會了。這些都是我們只要聽一遍,就永生難忘的歌曲,它們是:《喀秋莎》《小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紅莓花兒開》《山楂樹》等。

這些在歷史長河中永不磨滅的歌曲,歌詞、曲調、旋律都堪稱完美,它們是偉大的俄羅斯民族深厚文化的精華。多年來,這些優美的蘇聯歌曲常常在我心中迴盪,很多歌詞都爛熟於心:

「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著柔曼的輕紗,卡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姑娘唱著美妙的歌曲,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鷹,她在歌唱心愛的人兒,她還藏著愛人的書信……」這是《喀秋莎》的歌詞。

「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一直通向迷霧的遠方,我要沿著這條細長的小路,跟著我的愛人上戰場……」這是《小路》的歌詞。

好聽的歌曲還有《鴿子》《紅河谷》《深深的海洋》等。我當年第一次在同學家聽唱片時,大白天拉上窗簾,門窗緊閉,還不敢開大聲,聽的就是《鴿子》和《深深的海洋》。

還有一首《可愛的家》,我最喜歡的幾句歌詞是:「當我漫步在荒野上,月亮皎潔明亮,好像看見我的母親把愛兒思念。她仰望天上的明月,站在茅屋門前,那裡花兒芬芳的香氣,我再也聞不見……」

包頭青山區夏日的月亮總是又大又圓又皎潔,我常常對著這樣的月亮,藉著這樣的歌詞抒發對母親和家的思念。

不過,我那時還不懂得「苦難」的含義,和哥們一樣,高興時常常唱「喀秋莎」,不順心或倒霉時大唱「三套車」。

有時我往工地上拉車送料,快到晚餐時又餓又累,就會喊一嗓子:「你看吧這匹可憐的老馬,它跟我走遍天涯,可恨那老財就要把它賣了去,今後的苦難在等待著它……」

有時車拉不動了,就會垂頭喪氣地唱起:「茫茫大草原,路途多遙遠,有位馬車伕,將死在草原……」

愛情就是黃色的年代「山楂樹」被批女流氓


雪地裡的山楂樹。(圖片來源:Adobe stock)

我特別喜歡一首叫《山楂樹》的俄羅斯歌曲:「歌聲輕輕蕩漾在黃昏的水面上,暮色中的工廠在遠處閃著光……」,歌詞大意是說兩個青年同時愛上了一個姑娘,這個姑娘也覺得他們倆都很好,不知道該選擇誰,於是去問山楂樹。

這些歌的曲調和旋律都是那麼激情洋溢、優美動聽。無論是激昂的、憂傷的、熱情的還是悲哀的,都有一種動人心魄的魅力,能讓人的心一下子就融入其中。

後來就因為唱那首《山楂樹》,我被扣上了「大唱黃色歌曲」的大帽子,支部書記說:「一個女孩怎麼能同時愛上兩個小夥子?純粹是女流氓!」

在那個年代,在很大程度上,黃色就是愛情,愛情就是黃色。在那時,除去極少數手抄本以外,黃色小說就是裡面有愛情描寫的小說,這聽上去很誇張,但不幸是事實。

1969年,我還在包頭二電廠擴建工地上受苦。時值大革文化命,狠批「封資修」的風聲正緊。一天晚上我和景柏岩騎車去包鋼苗森的宿舍。老苗面帶神秘地悄悄對我倆說:「給你們聽幾張唱片」,然後,他把窗戶用被子擋上,把燈關掉,點上幾支像螢火一樣的蠟燭。於是,在昏暗中,我們聽到了印度電影《流浪者》裡的插曲《拉茲之歌》和《麗達之歌》。音樂聲深沉地悠悠升起,神聖而恢宏,充滿整個房間,繞樑不絕,使人感到蕩氣迴腸。我們三個人都倒臥在床上,閉著眼靜靜地欣賞,我當時的感覺就像喝醉了酒一樣徹底地被懾服了。

依稀記得,那個唱機是手搖的,就像老式鐘,上發條的,不知老苗從哪弄來的。唱片是也是老式的,黑色,好像叫硅膠唱片。

後來才知道,苗森喜歡音樂在單位裡是掛上號的。因此,那晚他請我們欣賞唱片,是冒著很大風險的。

老苗還吹得一手好口琴,尤其是《拉茲之歌》,難度極大。那時,我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當時,在「四人幫」嚴密控制下,人們連說話都很謹慎,哪敢隨心亂唱那些老歌呢,我們也只能躲在密室裡偷聽、偷唱這些禁歌。因為一旦東窗事發,立馬就會被扣上沈迷於「靡靡之音」「不良青年」的大帽子。

當然我們年輕人有時發起瘋來也是不顧一切的。一天晚上我們喝了點酒,十幾個年輕人聚在一個大房間裡亂吼一通,那時老景有一把小提琴,不知誰還有一支黑管,突然老景拉起了《地道戰》裡鬼子進村的配樂,吹黑管的哥們配合,一群年輕人突然狂放起來。一邊唱,一邊整齊劃一地跺地板,直跺的地動山搖,幸虧那天領導不在,否則又會被罵個狗血噴頭。

為什麼紅歌沒人愛唱?

不知何故,那時大家誰也不喜歡唱紅歌。為什麼唱紅歌非得鼓勵、教誨?唱「黃歌」就能無師自通?即便眼下唱紅歌,也得精神鼓勵加物質刺激,比如統一制裝、唱完管飯,否則還是不能吸引住人。此事值得心理學家、哲學家們好好探究一番。

歷史總是這樣地充滿諷刺;歷史其實也極不負責任,顛倒黑白,出爾反爾,此一時彼一時。今天的美好,明天可能就是醜惡;人性的惡魔,有時被關住,有時又被放出來;荷爾蒙製造了種種美好,也製造著種種惡端。所以人才會感傷,會有那麼多的蒼涼和哀愁。

在鄧麗君的歌曲中,所有的美好和情愛,都籠罩在一片「白霧茫茫」之中:「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我雖然老了,聽起來就想哭,儘管沒有眼淚。

世界各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民歌,它不但可以經受時代和歷史的篩選而長存,更能夠跨越國家和民族的疆域而遠播。茫茫世界,縱然遠隔千山萬水,作為人,人性是相通的;人心是互相回應的。各民族、國家、地區的優秀民歌,都蘊含著人民的願望和心聲。

當那些來自異域的歌,和我們的心靈緩慢地接近時,沉睡多年的血性似乎逐漸被歌聲喚醒。歌聲裡,有苦難、有愛情、有嚮往。音樂導引我們的靈魂,向上、向真、向善。唱著這些歌,我們褪去了少年的幼稚、熱情與幻想,感受著民族的苦難和憂鬱。

這就是普世價值,只要本於良知與理性皆認同之價值、理念。是不分畛域,超越宗教、國家和民族的。

歌聲裡的人性

聽這些歌曲的時候,開始只是覺得非常好聽,到底為什麼好聽,說不清楚。後來才明白了,因為這些歌詞裡有景有情,就是我們現在說的人性化的東西。另外,這些歌的旋律都很抒情、優雅,很多都帶有一種淡淡的憂傷和浪漫,這也是讓我們那個年齡段的人非常心動的東西。尤其在那個劍拔弩張,到處都充斥著激烈的革命口號,整天都緊繃著階級鬥爭那根弦的心理壓抑年代,我們苦澀的青春歲月是多麼需要這些感情豐富、優雅浪漫的歌曲來澆灌我們乾枯的心田啊。

我由此感悟到:人在困苦的時候,似乎比在歡樂的時候,更需要歌聲在心間飄蕩。真正的歌是為人的苦難準備的,當我們艱辛、無助的時候,如果有一縷歌聲,彷彿在天際響起,那是對我們心靈的慰藉和導引。慢慢地,我們在歌聲中,越過自我,越過自己的身軀和心靈,走向遙遠。

註:納悶了幾十年,終於搞清楚了,那個鬼子進村曲,竟然是俄羅斯作曲家肖斯塔科維奇第七交響樂中的片段。

2011-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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