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收藏!徐志摩罹难而错过的林徽因演讲(图)
不幸早逝的徐志摩,错过了林徽因的演讲。大家亦痛失一位浪漫的诗人。左起:周培源、梁思成、陈岱孙、林徽因、梁再冰、金岳霖、吴有训、梁从诫。(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1931年11月19日晚,协和小礼堂灯火辉煌,座无虚席。
十几个国家的驻华使节和专业人士济济一堂,听林徽因主讲的中国古典建筑美学系列讲座。当穿着珍珠白色毛衣、深咖啡色呢裙的林徽因轻盈地走上讲台时,所有人的眼睛为之一亮。
这位27岁的中国第一代女建筑学家的风度和美丽,让他们顿生惊羡。她标准的牛津音如空山流泉,响起在人们耳际。
林徽因的演讲
女士们,先生们!建筑是全世界的语言,当你踏上一块陌生的国土时候,也许首先和你对话的,是这块土地上的建筑。它会以一个民族所特有的风格,向你讲述这个民族的历史,讲述这个国家所特有的美的精神,它比写在史书上的形象更真实,更具有文化内涵,带着爱的情感,走进你的心灵。
漫长的人类文明历程,多少悲壮的历史情景,梦幻一般远逝,而在自然与社会的时空演变中,建筑文化却顽强地挽住了历史的精神气质和意蕴,它那统一的空间组合、比例尺度、色彩和质感的美的形态,透视出时代、社会、国家和民族的政治、哲学、宗教、伦理、民俗等意识形态的内涵,我们不妨先看北平的宫室建筑。
北平城几乎完全是根据《周礼》、《考工记》中“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途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的规划思想建设起来的。北平城从地图上看,是一个整齐的凸字形,紫禁城是它的中心。除了城墙的西北角略退进一个小角外,全城布局基本是左右对称的。它自北而南,存在着纵贯全城的中轴线。北起钟鼓楼,过景山,穿神武门直达紫禁城的中心三大殿。然后出午门、天安门、正阳门直至永定门,全长8000米。这种全城布局上的整体感和稳定感,引起了西方建筑家和学者的无限赞叹,称之为世界奇观之一。
中国的社会,与西方有着明显的不同。中国的概念,基本上是中央集权,分层次的完整统一着。在这样的社会结构中,它的社会特征必然在文化上反映出来,其一是以“礼”立纲,建立统一的秩序,这是文化上的伦理性;其二是以“雄健”为艺术特征,反映出大国的风度,试想诸位先生、女士站在故宫的午门前,会有什么感受呢?也许是咄咄逼人的崇高吧!从惊惧到惊叹,再到崇高,这是宫殿建筑形象的感受心理。
“左祖右社”是对皇宫而立言。“左祖”指的是左边的太庙,“右社”指的是右边的社稷坛。“旁三门”是指东、西、北面各两座城门。日坛和月坛分列在城东和城西,南面是天坛,北面是地坛。“九经九纬”是指城内南北向与东西向各有九条主要街道。而南北的主要街道同时能并列九辆车马即‘经途九轨’,北京的街道原来是宽的,清末以来逐渐被民房侵占,越来越窄了。所以你可以想像当年马可・波罗到了北平,就跟乡巴佬进城一样吓懵了,欧洲人哪里见过这么伟大气魄的城市!
吸引了马可・波罗的是中国建筑中,表现出人和天地自然无比亲近的关系。中国传统的建筑群体,显示了明晰的理性精神,最能反映这一点的,莫过于方、正、组、圆的建筑形态。方,就是刚才我讲过的方九里,旁三门的方形城市,以及方形建筑、方形布局;正,是整齐、有序,中轴、对称;组,是有简单的个体,沿水准方向,铺展出复杂丰富的群体;圆,则代表天体、宇宙,日月星辰,如天坛、地坛、日坛、月坛。不过中国的建筑艺术又始终贯彻着人为万物之灵的人本意识,追求人间现实的生活理想和艺术情趣,正是中国的建筑所创造的“天人合一”,及“我以天地为栋宇”的融合境界,感动了马可・波罗。“面朝后市”也是对皇宫而言。
皇宫前面是朝廷的行政机构,所以皇帝面对朝廷。“市”是指商业区,社会轻视工商业,因此商业区放在皇宫的后面。现在的王府井大街,是民国以后才繁荣起来的。过去地安门大街、鼓楼大街是北平为贵族服务的最繁华的商业区。前门外的商业区原来是在北平城的西南,元朝的大都建在今天北平城的位置,当然与金旧都有联系。这种左祖右社,面朝后市的棋盘式格局,城市总体构图,整齐划一,而中南海、景山、北海,这三组自然环境的楔人,又活跃了城市气氛,增添了城市景观的生动感,这是运用规划美和自然美的结合,取得多样统一,正如古罗马角斗场的墙壁,随着椭圆形平等轨迹,而连续延伸,建筑的圆形体,显得完整而统一,但正面效果上,因为各开间采用券柱式构图,形成了直线与弧线,水准与垂直,虚面与实面的强烈对比,这是运用几何手段,求得建筑美的多样统一。但这种美不是形象的,而是结构的。它的艺术魅力因顿悟而产生,其结果却是伦理的,这也是中国古代文化和艺术中的一个重要特征。
先生们,女士们!今天我们讲了中国的皇城建筑,在下一个讲座里,我要讲的是中国的宗教建筑,在此之前,我想给诸位读一首我的朋友写的诗:《常州天甯寺闻礼忏声》,这首诗所反映的宗教情感与宗教建筑的美是浑然天成的。
最后,林徽因肃穆庄严地朗诵道:“我听着了天宁寺的礼忏声!这是哪里来的神明?人间再没有这样的境界!这鼓一声,钟一声,磬一声,木鱼一声,佛号一声……乐音在大殿里,迂缓的,漫长的回荡着,无数冲突的波流谐和了,无数相反的色彩净化了,无数现世的高低消灭了……这一声佛号,一声钟,一声鼓,一声木鱼,一声磬,谐音盘礴在宇宙间——解开一小颗时间的埃尘,收束了无量数世纪的因果;这是哪里来的大和谐——星海里的光彩,大千世界的音籁,真生命的洪流:止息了一切的动,一切的扰攘;在天地的尽头,在金漆的殿椽间,在佛像的眉宇间,在我的衣袖里,在耳鬓边,在感官里,在心灵里,在梦里……在梦里,这一瞥间的显示,青天,白水,绿草,慈母温软的胸怀,是故乡吗?是故乡吗?光明的翅羽,在无极中飞舞!大圆觉底里流出的欢喜,在伟大的,庄严的,寂灭的,无疆的,和谐的静定中实现了!颂美呀,涅盘,赞美呀,涅盘!”
在场的听众们看到,林徽因的嘴唇在颤抖,她的眼眶里涌满了泪水。
而林徽因朗诵的这一首诗的作者是徐志摩。林徽因演讲的五天前,徐志摩要回趟上海,临行跟林徽因约定,一定从上海赶回北平出席她的演讲会。然而徐志摩第一次爽约了,就在林徽因演讲的半天前,徐志摩乘坐的中国航空公司“济南号”邮政飞机不幸触山,徐志摩罹难,错过了林徽因的演讲,也错过了此后一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