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残忍
【看中国2017年2月7日讯】“你是永远成不了大器的!”时隔三十多年,母亲的断言我仍记忆犹新。
八十年代初,每逢过年,街坊邻居杀猪时,去割块猪肉,再蒸点白面馍,一切就OK了,而那年则不同,在北京工作于六十年代一撸到底回归老家而精神失常的二叔,在那次史无前例的平反冤假错案中,平反昭雪并补发工资,安排工作,鉴于其身体情况,可以不用上班。但对于我们一家人来说,他毕竟可以凭自己的工资“自食其力”而不用我们再操心了,所以父亲格外高兴,破例杀了一只鸡,以示庆贺。至于过年买鱼羊牛肉,搜遍所有的记忆,也是一片空白。
那天一大早,我就听到父亲在院子里磨刀的霍霍声,吃罢早饭,母亲在灶台烧水,准备褪鸡,两个哥哥围着父亲,兴高采烈地议论着,我却不呆在屋子里,用双手捂住耳朵,把头深深地埋进被窝,哪怕把自己憋得喘不过气,也不敢掀起被子,生怕鸡的惨叫声传到耳朵里去。(那时的房子没有夹山,仅有一芦苇编成的席用竹杆夹住,立在山梁下,不隔声音的)
约摸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才战战兢兢地抖落被子,试探地把头伸出去,看到院子里母亲正在给鸡褪毛,晓得一切结束了,就走出院子与小朋友玩儿,母亲看到我,嘲笑道:“连杀鸡都不敢看,永远也成不了大器的”,我走得老远,这声音清晰地飘到我的耳朵里。
其实,别人家的孩子都盼望过年,“腊八祭灶,年下来到”,一逢年前,除了不用学习,可以玩鞭炮,吃好面馍,有时可以吃肉,通常还可以有一毛两毛的压岁钱,而我则除了这个期待之外,还有一丝恐惧,甚至这份恐惧远远盖过我在过年的乐趣,那便是屠宰。每条大街当中,总有人架起一口大锅,上面燃起熊熊的火焰,边上有个大木案,几个人使劲按住一头肥猪,那猪发出不甘的嚎叫声,四个蹄子胡乱动弹,却无着力的地儿,只得张开大嘴,空空地叫唤,离得近的人,会把耳膜震得生疼,旁边一个屠夫,用一条丝带把腰扎得紧紧的,操起一把锋利的尖刀,大喝一声,深深地插进猪的喉咙中,那猪顿觉疼痛难忍,声音便变得异常地凄厉,音调也陡然高了几个八度,再用力一划,那腥红的鲜血便“哧哧哧”地向外冒出来,主人家忙把盆子端过去,接住那红红的喷泉。
每逢此时,众多的小玩伴们兴奋地围在屠宰现场四周,唯独我,绕得远远的,不敢朝那个方向看一眼,不忍那悲惨的叫声传到我的耳朵,干脆自个儿在麦田间来回踱步,直到中午时分,估计一切都结束了,才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家,往往少不了受一顿臭骂,骂我没在家帮父母干活儿!
所以,逢到吃饭时,看那些肉类荤菜端上来,母亲往往会奚落我一番:“看杀鸡都不敢,我看你吃不吃?”两个哥哥也在旁边帮腔,嘲笑我,我就装作矜持,故意只拣那些白菜萝卜吃,最后还是受不了诱惑,夹几筷子肥肉了事,好吃的早被他们吃光了。
直到现在,我不喜欢过年的最大理由,仍在外出散步时,遇到各个街口当众宰羊的令人发呕的画面。
我最不能看的,就是那些在当街屠宰终日为人拉磨打场犁地而吃草吃糠的牛驴,当当当,直接用大斧头砸这些牲口的脑袋,这些通灵性的畜类,知道它们无法摆脱的残忍命运来临那一刻,两只眼睛里会流下哗哗泪水,而无意中瞥见这一幕的我,呼吸紧促,心里绞痛,走不多远,泪水也往往淌满两颊,唯一能做的,是替这些可怜的动物作最后的祷告:来世,不要再当牛驴,当只小鸟或虫子该有多好!
现在想来,的确,它们上辈子不知欠了多少债?犯下多少孽?今世才一辈子没休止地劳作,末了还要受人一刀!
不过,这还不算是最残忍的,听朋友讲,他在外面全驴汤馆,为让顾客放心,请顾客看着活生生的驴子,指定部位,一刀下去,当场烹煮煎炸煲炖,没有人朝那只痛苦得抽搐难耐的可怜的驴子,更莫说同情一词,听到这里,我浑身打了个激凌,想到了袁崇焕们在遭受凌迟酷刑时的苦楚——3600多刀,刀刀割在这个民族的心口,这种惨绝人寰的疼痛,远远超出了人的忍受能力与想像能力,难道,这就是英雄的下场?
老天,这些可怜的牛,你把它们的双眼蒙上再杀行不?能麻醉后再杀行不?
如若让我自个儿生活,我情愿天天吃素!
生命不是有轮回吗?祈愿上苍,让这些虐吃动物的人,一报还一报,来世托生被虐杀的对象赎罪吧!
还别说,母亲的判断的确精准,我也正如她说的那样,是个没有多大理想多大成就的人!
生活中,“扫地不伤蝼蚁命”,除了对苍蝇蚊子老鼠毛虫之外,我从来没有担当过“食物链”上层的格杀者角色,眼不见为净,别人做好的,让我吃还马马虎虎,但是对有些处理接近原始状态的,如有次朋友卤好的一盘麻雀,那么弱小,那么瘦削,还有孜然黄鳝,在盘子里,头颅也扬得高高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我的筷子一次也没有碰!
当然,素性慈悲的我,因为软弱的个性,每每在遇上关键事情的时候吃亏,刚好因应了母亲的预言!
也许,我只配吃斋念佛,成为俗人却是一个无奈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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