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拒绝诺贝尔文学奖的苏联作家帕斯捷尔纳克(网络图片)
【看中国2016年08月03日讯】在羁押一年多后,在去年七月被抓捕的北京锋锐律所律师王宇日前被公安机关依法取保候审。7月31日,王宇表示,她现在身体状况良好,计划近日与儿子团聚。谈及收到美国律协和法国“路德维希-特拉里奥”的国际人权奖,她表示自己不承认、不认可、不接受,更没有计划委托、也不接受他人代她领奖。这两项是在美国和欧洲颁发给长期致力与维护人权的律师的最高褒奖。
195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是前苏联作家帕斯捷尔纳克,他因为《日瓦戈医生》一书荣膺该奖项。但是,帕斯捷尔纳克并没有接受瑞典文学院的授奖,而是在1958年10月31日致电瑞典文学院,公开拒领诺贝尔文学奖。按现在的话来讲,就是帕斯捷尔纳克“不承认、不认可,不接受”苏联境外所授予他的诺贝尔文学奖。
帕斯捷尔纳克之所以会“不承认、不认可、不接受”瑞典文学院授予他的诺贝尔文学奖,是因为他获奖的小说被当时的苏联政府视为是“为敌人提供反苏的炮弹”。早在两年前小说手稿通过意大利共产党员费尔特里内利辗转到西方出版,就引起苏联党和政府的不满,通过驻意大利使馆向费尔特里内利施加影响,试图阻止其出版。殊不料,小说迅即在西方引起轰动,两年后被瑞典文学院于1958年10月23日宣布获颁诺贝尔文学奖。
一开始,帕斯捷尔纳克并没有屈服于压力。就在瑞典诺委会公布帕斯捷尔纳克荣膺当年度诺贝尔文学奖的当天,苏共中央中央委员会主席团就做出了《关于帕斯捷尔纳克诽谤性长篇小说的决定》,认定西方“将诺贝尔奖授予帕斯捷尔纳克的长篇小说——这样一部诽谤性地描述十月革命、实现这场革命的苏联人民和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作品,是对我国的敌对行动,是国际反动势力旨在煽动冷战的手段”。当局逼迫帕斯捷尔纳克公开声明拒绝该奖,但他并未屈服。在他致作协主席团的信中写道,“任何力量也无法使我拒绝人家给予我——一个生活在俄罗斯的当代作家,即苏联作家——的荣誉。你们可以枪毙我,将我流放……几年后你们将不得不为我平反昭雪”。
帕斯捷尔纳克拒绝配合当局的态度令苏联党和政府大为恼火。苏联当时的胡锡进,萨拉夫斯基在《真理报》撰文指出,“反动的资产阶级用诺贝尔奖金奖赏的不是诗人帕斯捷尔纳克,也不是作家帕斯捷尔纳克,而是社会主义革命的诬蔑者和苏联人民的诽谤者帕斯捷尔纳克。”苏联作家协会也宣布开除帕斯捷尔纳克的作协会籍。并威胁将其驱逐出境。并组织苏联当时的小粉红,高尔基文学院的青年学生结队到帕斯捷尔纳克住宅前闹事,投掷石块,击毁门窗,使他感受到现实的安全威胁。当时苏联共青团(怎么又是共青团)中央第一书记谢米恰斯内在庆祝共青团四十一周年的大会上宣称,“既然帕斯捷尔纳克队苏联如此不满,那么他尽可以离开苏联到‘资本主义乐园’去”,暗示苏联官方将其驱逐出境。而他深爱的女人,伊文斯卡娅也因为支持帕斯捷尔纳克,将流出小说手稿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而失去工作。
10月31日,帕斯捷尔纳克在同伊文斯卡娅通过电话之后,立即到邮电局给瑞典文学院拍了一封电报,“不承认、不认可、不接受”,婉拒诺贝尔奖。其电文为:“鉴于我所从属的社会对这种荣誉的用意所作的解释,我必须拒绝这份已经决定授予我的、不应得的奖金。希勿因我自愿拒绝而不快。”帕斯捷尔纳克拒绝诺贝尔文学奖后,恳请当局能恢复伊文斯卡娅的工作。
此后,帕斯捷尔纳克多次公开声明他放弃诺奖是“自愿的”,在11月5日发表在《真理报》的公开信中,他说,“《新世界》杂志编辑部曾警告我说:这部长篇小说可能被读者理解为一部矛头指向十月革命和苏维埃制度基础的作品。我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而现在为此后悔不已……我似乎在断言:任何革命都是历史上非法的现象,这种非法现象之一便是十月革命,十月革命给俄罗斯带来不幸,并造成俄国正统知识分子的死亡。我清楚,这样的断言,而且竟把它们解释到荒谬的地步,我不能承认是我自己的意思。而且,我的受到诺贝尔奖的劳动竟授人以柄做出如此令人伤心的解释,这才是我最终拒绝受奖的原因。”“我生在俄罗斯,长在俄罗斯,在俄罗斯工作,我同它是密不可分的,被驱逐而离开它出走异乡对于我是无法想象的。”“我没有受到迫害,我的生命和自由均无危险,绝对没有。”“我想再一次强调说明,我的一切行动都是自愿的”“谁也没有强迫我,我写这份声明时心灵自由。”
过了半个世纪,随着前苏联的解体,人们已经知道帕斯捷尔纳克“自愿”拒绝领奖事实上是受到当局的压迫,不得不违心地做出“自愿”拒绝的声明。其实,从心理学角度,如果一个声明人在失去自由,而压迫她的权力集团又拥有不受到任何约束的垄断权力,那么她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声明都不大可能使出自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哪怕她声称是自己想这么做的。一个遭受各种迫害的声明人在不自由的情境下,无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情有可原,无可厚非。正如,帕斯捷尔纳克拒绝领奖并不是他的错,而是迫害他的苏联当局的耻辱。将帕斯捷尔纳克在压迫下的声明信以为真可能是由于无知,而因此将其咎责于他就是十足的愚蠢。
附:
经过半年的心灵煎熬,帕斯捷尔纳克写下《诺贝尔文学奖》一诗:
我算完了,就像被围猎的野兽。
自有光明与自由的所在,
可紧跟我的却是追杀的喊叫,
我已经无法到外面去走一走。
漆黑的森林的池塘的陡岸,
还有被砍倒的枞树的树干。
通向四方的路已经被切断。
一切都听天由命,随它的便。
我可到底做了些什么坏事,
我是杀人犯,还是无赖、泼皮?
我仅仅是迫使全世界的人
为我美好的家乡俄罗斯哭泣。
但尽管已面临死期,
我也相信有朝一日
善的精神定将压倒
卑鄙和仇恨的邪力。
1960年5月30日,帕斯捷尔纳克在他的寓所溘然逝世。他死后,依然没有能够保护到他深爱的女人。伊文斯卡娅同她20岁的女儿伊琳娜在他死后同时被捕,罪名是向国外传播手稿并领取巨额稿酬。伊文斯卡娅被判处4年徒刑,伊琳娜被判处2年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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