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中外古代建筑的布局都与天空中的日月星辰有密切的联系。
静静的夜里,当你站在古宅之侧仰望星空,那些闪闪发亮的星星在朝着你笑;也许你会陷入迷茫,奇怪那些星辰为何会牢牢吸引住了你的思绪。自远古时代起,人类便倾注了最大的心血,将最重要的两件事物——天体和建筑联系在了一起。
现代人徜徉在先进科技织造的围城里,无法想象古人究竟有怎样的智慧将两者紧密相连。但事实似乎永远超乎你的想象。在一些古代建筑布局中,无论是为了精神寄托,还是为了满足对空间的遐想,古人通过巧妙的设计手法,将建筑和天体对应起来,从而实现了天与地的完美结合。
建筑屋顶与天空
星辰往复穿行的天空,永远让人产生无限遐思,他们相信那里便是天宫所在,所以古人要将自己的房屋建造成和天上的日月星辰一样,于是他们开始模拟天体造型来实现其美好的天宫之梦。
由于在地面上观察的视觉局限,古人凭借直觉认为天是圆的,于是天穹的圆形成为古代建筑模拟的形体。爱德华·泰勒在《原始文化》中强调:“不同民族在发展过程中即使有所不同,其区别也难以看出,有时甚至完全一样。”可见,在人类社会的早期,人们认识世界的过程十分相似,思维发展也呈现出一致性。许多民族对“天为圆,地为方”理念认可的一致性,是在科学尚未昌明阶段的必然结果。为了模拟天空的圆形轮廓,古人在建筑布局时可谓费尽心思。
屋顶是体现天空造型的最佳部位,因为屋顶是人与天相衔接的地方,最能帮助人们实现“通天”之梦。古代中国人喜欢用含蓄的手法表现事物,中国传统建筑屋顶通过攒尖顶、藻井(在天花板中最显眼的位置作一个或多角形、或圆形、或方形的凹陷部分,然后装修斗拱、描绘图案或雕刻藻文。——编者注)、曲折屋面、反宇向阳等方式表达着天与地的呼应。西方古代建筑则选取了穹顶形态模拟天空造型。埃及最早的建筑出现了较多的穹顶形态,这些都影响了后来的罗马建筑。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人也努力实现着天和地的沟通,至今在乌尔皇室陵墓中还保留着完整的穹顶造型。公元前3世纪,印度人用窣堵坡的浑圆形体展示着他们对天空形态的理解。到了公元1世纪,罗马人通过万神庙的苍穹实现了天与地的浑然一体。
在中国,“天圆地方”的理念根深蒂固,因此频频地在建筑中用“圆”形来体现天空形态。唐代武则天的明堂在方形平面中加进了圆形,明清建造的天坛将整个平面设计成“上圆下方”的形状,天坛内祭天和祈年的场所“圜丘”与“祈年殿”均为纯圆形平面,这些均是为了突出“天圆地方”。中国江南的客家住宅承启楼采用巨大的圆形平面,无非在用充满着天之神韵的“圆”来表达他们对上天的无限尊敬。这些圆形的古代建筑实现了天和地的有效沟通。
在西方,在古代的建筑遗迹中会发现这样一种现象:许多方形平面上覆盖着巨大的穹顶建筑,这是西方在建筑中践行着“天圆地方”的理念。然而方与圆的结合并不容易,为了达到技术与艺术上的统一,西方人经历几千年的时间一直坚持不懈,直至拜占庭时代的帆拱才解决了这个高技术难题。此后,在西方传统建筑的发展道路上,一直伴随着方与圆携手同行。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大家帕拉迪奥(Andrea Palladio)用他的圆厅别墅将“天圆地方”理念推向高峰,在该建筑中,纯正的方形平面中设置一个浑圆大厅,在适宜的比例控制下演绎着方与圆的美妙结合。建筑立面也尽量保持方与圆的造型,四周刚直方形墙体托起了中央客厅上方饱满的穹顶。相似的设计手法也出现在印度最著名的建筑泰姬玛哈尔(Darih Taj Mahal),这个修建于17世纪的典型伊斯兰风格的建筑也采用了“天圆地方”的基本模式:代表着苍穹的穹顶富丽辉煌,饱满有力;代表着大地的墙体以浑厚的方形来表现,一柱擎天般地承载着苍穹。
建筑准线与天体
还有另外一些体现天地对应的建筑群体,它们的某些轴线或准线精确地对应在不同天体、不同时刻的运行方位上。与我们日常生活最为密切的日、月、金星、木星、天狼星、老人星、北斗星、猎户座、卯星团等,是古人实现天地对应时最常选择的天体。
古埃及的胡夫金字塔与众多星辰发生了对应关系,其塔内的四条通道分别与古埃及当时天空中的四颗重要星辰相对应:国王墓室的两条通道指向猎户星座腰带上的尼他克星和天龙座的右枢星;皇后墓室的两条通道指向天狼星和小熊星座的帝星。更令人惊奇的是,卧伏在吉萨三大金字塔中海夫拉金字塔前方巨大的狮身人面像,则以坚定的眼神矢志不渝地盯守着春分日太阳升起的方向。
与此相似,印度桑契的窣堵坡并非处于正方位,而是向西南发生了一些偏移,这些偏移正是窣堵坡与天体发生联系的纽带:其东西两个入口连线与每年5月份月亮升落方位相对应。5月为佛祖释迦牟尼佛诞生的日子,被称为佛诞节,桑契窣堵坡因作为释迦牟尼陵墓而与佛诞节联系起来,又通过入口轴线对应月亮在佛诞节的出没位置使得这种联系获得加强。
在爱尔兰米斯郡博因河附近广阔的草地上,分布着众多史前墓冢,它们呈点状分布,却无一例外地朝向了同一个方位,这正是冬至日太阳缓缓升起的方位。这种现象的出现并非巧合,在古老的爱尔兰,数量众多的史前建筑享受着冬至日清晨初升太阳的垂青,相信这种对冬至日太阳的崇拜是源于一段鲜为人知的古老传说。
埃及的卡纳克阿蒙神庙同样与上天建立了对应关系,这座庞大的神庙围绕宽阔的主轴线展开布局,而这条轴线毫无疑问地对准了冬至日太阳升起的方位,这样可以保证冬至日初升太阳的光线将神庙照亮。献给拉美西斯二世的埃及阿布辛贝庙(Abu Simbel)则更加神奇,在建筑师的巧妙设计中,一束初升的太阳光线在拉美西斯生日那天透过圣殿的内部,照亮了巍然端坐的一座拉美西斯本人的雕像。
墨西哥的美丽古城特奥蒂瓦坎(Teotihuacan)被称作“诸神之都”,这里保存了玛雅天文学的重要成就。据说该城是卯星团的“栖息之地”,贯穿于整个城市的“亡灵大道”(Avenue of Dead)指向了玛雅人崇拜的星宿昴星团下落的方位。
无独有偶,在中国的古代建筑中也潜藏着这些巧妙的设计。山西大同华严寺的主体建筑采用坐西朝东的方位布局,目的就是将建筑面向春分日初升的太阳。北京紫禁城在建筑设计中也巧妙地通过天地对位手法,在太和殿成就了皇帝龙椅的佳话。通过精心计算,冬至日太阳的第一抹光线正好照耀在太和殿的皇帝宝座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慢慢滑移到光滑的地面上,经地面反射,不偏不斜正好照亮了宝座上方金灿灿的牌匾。这种别具匠心的设计让参加早朝的官员们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身披万丈光华。
建筑布局与天体
在体现天地对应的建筑中,有一种对应最为让人着迷与困惑。古人为了实现天地一致,常将建筑群体的布局按照天体的分布来建造,这种建筑在布局上看似是模仿了某些天空中星座的布局,或者就是完全将天上的星图重现于地面。中国人将这种手法称之为“象天法地”。这在尚未发达的古代,不能不说是奇迹。
象天法地的理念在中外历史中渊源甚久。迄今发现最早的类似体现“象天法地”的建筑物是南非的亚当石(Adam)古代遗迹群。该遗迹群中一组带有荷鲁斯鹰头和三个线形阵列的构筑群,与猎户星座的腰带三星形成了对位关系。学者们认为该遗迹至少有7.5万年以上的历史。
埃及吉萨金字塔群也使用了类似象天法地的手法。比利时埃及考古专家罗伯特·包维尔认为,吉萨平原的尼罗河、三大金字塔与当时埃及星空中的银河和猎户座形成了对位关系:“……地上的金字塔排列方式,与猎户三星的排列完全相同,而且是完美无缺的,因为地面上三座金字塔坐落位置,和当时天空的独特情况完全一致。这种情况绝非出于偶然。首先,我们发现,当时吉萨可以看见银河,而银河与尼罗河谷完全一样。”同时,如果按照天空星图向南北延伸,正好把吉萨高地上的其它建筑也极其精确地囊括了进来,整个尼罗河谷就是一幅巨大的星象图。
认为柬埔寨的吴哥窟模拟了天龙座布局,这种观点在学术界尚有很多争议。许多人质疑这个结论的真实性,但吴哥窟建筑群体的布局与公元前10500年天龙座的布局有一定的契合,却是不争的事实。非但如此,吴哥窟的建筑布局还受到了日月运行轨迹的影响。吴哥窟坐东朝西,似乎与众多坐北朝南、坐西朝东的古建筑格格不入。然而这正是吴哥人巧妙设计的结果,他们要通过这种布局将建筑与天体牢牢地结合在一起。在佛教中,日落是重要的方向,吴哥窟的主要入口朝向了春秋分日的日落方向(春分节是吴哥人重要的节日),行走在通向寺院的中央大道上的人们,可以随时领略落日的余晖。当春分日来临,太阳的巨大圆面在中央大道尽端处缓缓落下。而每年的春分节的早晨,置身于节日欣喜中的人们,沿主入口面对的高塔方向,会看到状如车轮的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到正午时分,太阳稳稳地蹲坐在吴哥窟中央代表毗湿奴的最高塔的塔顶上俯视世界,太阳与毗湿奴神殿的完美结合令高棉人兴奋不已,因为他们将看到毗湿奴神现身:神殿中飞出了一个光耀万丈的太阳球体。通常情况下,高棉的新国王会选择在春分那天于毗湿奴大殿前宣誓就职。为此我们便不难理解为何吴哥古寺要对应春秋分日的太阳出落方向了。
位于南美洲纳斯卡高原上的巨型线条,自发现伊始,就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关注。在这片干燥荒凉的高原上,居然有着面积巨大的各种线条图案,如猴子、蜥蜴、鸟禽,以及四边形、三角形等等。研究者经过仔细分析,认为这些图案也与天上的星座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如猴子很可能对应的是猎户座,蜥蜴对应的是蝘蜓座,而大烛台则对应着南天中的南十字座等等。
中国古代建筑长期践行着天地对应的理念。春秋时代的伍子胥,就是象天法地的高手。《吴越春秋》记载了他象天法地的做法:“子胥乃使相土尝水,象天法地,造筑大城,僻回四十七里,陆门八以象天八风,水门八以法地八窗。筑小城,周十里,陵门三,不开东面者,欲以绝越明也。立间门者,以象天自通闻阂风也。立蛇门者,以象地户也。同阁欲西破楚,楚在西北,故立间门以通天气,因复名之破楚门。”他不仅要“象天”,甚至把自己的政治理想也融入了城池的建筑中。
秦始皇亦是一位践行天地对应的大家。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载:秦始皇“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巅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三辅黄图》中说,秦始皇“筑咸阳宫,因北陵营殿,端门四达,以则紫宫,象帝居。渭水贯都,以象天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可见,秦始皇将咸阳、渭水、阿房宫分别与极星、银河、牵牛星实现了天地对应。在空间布局上,渭水象徵着银河,咸阳象征天极,阿房宫象征营室星,二者通过阁道连接起来。阁道不仅是实际建造的通道,同时还象徵着阁道星。阁道星横跨天河,位于紫微宫之后。
秦始皇象天法地,不仅体现在咸阳城,其在公元前220年建造的信宫和后来建造的阿房宫均有意模拟天体形态。《史记》记载说,“表南山之巅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宫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绝汉抵营室也”,表明咸阳象征北极星,阿房宫象征营室星,咸阳宫与阿房宫之间的复道,则象徵着天桥。
尽管历代帝王喜爱令宫殿建筑模拟以帝星为中心的天宫系统,由于北斗星的特殊性,帝王们也常用北斗星来象征帝王“勤于政务”的德行,于是许多建筑与北斗星结下了不解之缘。《三辅黄图》记载,汉长安的规划布局即与北斗星相关:“城南为南斗形,城北为北斗形,至今人呼京城为斗城是也。”温州城是著名的晋代堪舆家郭璞所建,规划中也采用了北斗星的形象,使温州城成为另一座地地道道的“斗城”。
古代不同民族的人们,都通过建筑群的造型来模拟天体形态,反映了古代人们对天体的崇拜和对神秘未知世界的向往。那充满无限奥秘的遥远太空,是人们世世代代永不停息的探求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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