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 小偷泣诉:来世不做新疆人(组图)
华裔导演陈东楠于影片放映后,与“未命题对话”策展人何雨一起与观众对谈。
【看中国2013年10月05日讯】华裔导演陈东楠的纪录片“偷”(The Trail from Xinjiang) 是一部描述新疆青少年远离家乡在外地当小偷的影片,这也是“未命题对话”策划的第八期活动,昨 (9日) 于布碌仑威廉斯堡的冉茶室举行,影片透过近距离的接触,纪录了这班被标签惯了的青少年,如何在生活中挣扎求存。
纪录片开头借一班幼儿园小童的歌声,唱出新疆的美丽山河,这也是导演陈东楠的童年印象,可是流落在安阳街口的四名新疆青少年,从小离乡背井,这个美丽的家园,好像已是渐行渐远,断了归路。
25岁的木沙及24岁的阿里,都是被人口贩子买回来,拐带到大城市,从小学习偷盗。阿里说,当初坚决不从,被“老板”用烟蒂烫伤,再在伤口上洒盐,“痛得你不得不从”。
因“老板”被捕,木沙没人操控,只身跑到一直向往的上海,幻想却一下破灭,找不到工作,为了生计只好再次偷窃,后来到了安阳,生活不好过,靠毒品麻醉自己,一次入狱验血,发现自己染上爱滋病,“将来,有将来吗?”木沙这样回应。
至于年纪最小的小木沙,只有17岁,曾在餐馆打工,烧羊肉一个月只赚800元,根本不够用,为了钱,甘愿做小偷,跟着年长的同乡们“揾食”。
就算久经训练,也有失手的时候,小木沙被公安逮获时,就试过用犯案的刀片往自己头上划下去,顿时头破血流,“他们见我年纪小,又弄伤自己,都会放我一马,当时太惊了,下手不知轻重,现在才感到好痛”。阿里也试过失手当场就擒,他一时恐慌,竟把刀片吞进肚里。
陈东楠说,花了两个月时间跟拍,她才渐渐从敌意、警愓、怀疑的态度转而取得木沙他们的信任,她说,木沙他们都没有手机,找他们都要事先约好,出不出现是另一回事,她花掉很多时间在街上跑,就是为了找他们。有时接到他们电话,说五分钟后那里等,她便得马上出门赶过去。
有趣的是,当初是透过一个反扒手自发组织的介绍,陈东楠才找到木沙他们,最先的几次访问,也是在反扒组织人员的陪同下完成,“双方的关系很奇怪,原先无疑是敌对的,后来接触多了,反而多了点同情。”
陈东楠坦言,跟他们接触愈深,明白到背后的故事,自己也有些抽离不出来,愈拍愈抑郁,尤其是知道阿里的下场,更令她难以释怀。
“我对生活不好,生活也对我不好,我们怎么都是坏人。”这或许是阿里对生命的控诉,他说,不杀人,不抢劫,只是偷盗,赚够钱他便回家去,三万吧,三万人民币便够,可是,纪录片拍完翌年,他便死在安阳,永远都回不了家。
而片中还有一幕是木沙在安阳火车站外徘徊,是否回家,抑或回不回得了家,始终没有答案。
他们是一群蜷居在城市无光角落的新疆籍流浪青年。
木沙和他的朋友们儿时离家,被拐卖至东部城市偷盗,从此赖以为生。他们深陷贫困、毒品缠身、染病、入狱,脑海中依旧清晰的新疆的蓝天碧野,已成为不可归的故乡。
九十年代中国市场化转型时期,人口贩卖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日益猖獗,上万计儿童跟随偷盗团体,在各大城市的街头上度过了他们的童年。当“新疆小偷”一度成为一个带有地域歧视色彩的词语,像木沙这样的流浪青年恍然发现,就在他们拼命追随社会飞跃发展的过程中,自己的生活已是支离破碎。
导演:陈东楠
陈东楠来自陕西西安,现在纽约从事纪录片工作。她的作品曾在HotDocs等电影节,以及美国公共电视、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纽约电视台和美国中文电视等媒体播放。
代表作品:《看不见的声音》,8分钟,2012年3月。获2012国际纪录片挑战赛:最佳影片,最佳摄影,最佳剪辑,最受观众欢迎影片,最佳实验片;入选2012 HotDocs、2013亚特兰大电影节、2013美国公共电视网网络电影节。
导演阐述
新疆对我并不陌生。早在幼儿园,我就会唱《我们的祖国是花园》,只是后来发现是一位人民解放军在新疆驻扎时用汉语写成的。十年前我第一次去新疆,一位迷人的维族少年在广袤的草原上教我骑马。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情境着实美好难忘。下马时却发现钱包不见了。同一时期起,在全国各大城市里越发常见维族孩子的面孔。每次遇到,朋友都会轻声说,“小心包。”新疆开始显得有些陌生。
2011年春天,新疆政府忽然发表声明,要接所有流浪儿童(16岁以下)回家。我开始想到那些十六岁以上的人,那些我最早时期在街上见过的面孔。后来就遇见本片的三个主人公-木沙、艾力、小穆萨。他们同是儿时被拐卖,之后在这条路上越走越深。这确是个悲伤的故事。但通过和他们聊天,不难想象十多年前,当他们刚刚离开新疆农村的家,穿着老板给的人生中第一条牛仔裤、第一双假耐克鞋兴高采烈走在城市街道上的样子。然而,为了融入这个国家飞速发展的进程,他们付出的代价却太高了。
小穆萨曾说:“每个人的命运不一样。有些人就像我一样;有些人能让别人帮他偷。人跟人太不一样。”经济发展把这些本在两千英里外偏僻农村里的年轻人带到了我们的身边,同时也将他们变成了这个社会中最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