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诗中的理性花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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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们赞美牡丹,对当时过度推崇牡丹的现象,也进行了理性的批判和提醒。

据不完全统计,《全唐》收录了50多位唐朝诗人的100多首牡丹诗,有很高的思想性和艺术性。不过,唐人的牡丹诗远不止这些,还有很多没有收入。在这个系列中,我也只是重点介绍了几位诗人,还有王维、韩愈、李贺、徐夤、孙鲂、徐凝、李正封、令狐楚等人的牡丹诗,都没来得及介绍。

这个系列中选的牡丹诗都是从正面描写牡丹之美,这会给人一种错觉——唐人只是一味地娇宠牡丹。其实,唐人牡丹诗中不乏客观评价,也有理性成分。诗人在赞美牡丹的同时,对过度推崇牡丹的现象有所警惕,并不时展开批评——当时的帝王嫔妃爱牡丹确实过了头,兴庆坊里,沉香亭畔,到处都栽种牡丹;唐玄宗更是讲排场,他赏名花、对妃子,竟不愿再听旧乐词!

玄宗为赏牡丹,还请来李白,让他写了3首《清平调》,确实够奢侈的。人们会想:若论当朝第一赏花人,定是那风流倜傥的唐玄宗;若论最美的一朵牡丹,定是那倾国倾城的杨贵妃!难怪白居易在《长恨歌》一诗中会对此进行讽刺,而李白也在第2首《清平调》中这样写:“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诗中的“飞燕”是指西汉汉成帝的美人赵飞燕,她体态婀娜,曼妙异常,下场却是被逼自杀。在这里,李白用牡丹比喻杨贵妃,说她像赵飞燕,其实也预示了杨贵妃没有好下场。后来,安史之乱爆发,杨贵妃不幸被李白言中。“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就这样,杨贵妃被缢于马嵬坡。

唐人过于崇尚牡丹,确是不争的事实。盛唐时期经济繁荣,人们耽于享乐,这方面的荷尔蒙都过剩:“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帝城春欲暮,喧喧车马度。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大家争相看花,成为社会时尚。

时尚深处有时弊,赏花背后有隐忧。白居易敏锐地发现了问题,他在《买花》一诗中写道:“有一田舍翁,偶来买花处。低头独长叹,此叹无人喻。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他看到花市上有一老农在感叹:一丛深色的牡丹,价格竟抵得上10户中等人家一年所纳的赋税!看来,牡丹只是贵族们把玩的东西,农民们根本难以消受啊!在这里,白居易发现了牡丹价格过高的问题。

唐人炒牡丹价格,比今天炒房地产价格还厉害。诗人张又新写道:“牡丹一朵值千金,将谓从来色最深。”盛唐诗人柳浑也在《牡丹》一诗中感叹:“近来无奈牡丹何,数十千钱买一窠。”不过,牡丹价格再高,还是有人来买,这种奢侈风气,谁能奈何得了!白居易在《买花》中说:“豪士倾囊买,贫儒假乘观。”意思是说,有钱人挥金如土买牡丹,穷书生只能在旁边看热闹,贫富不均,令人深思。

对当时过于推崇牡丹的现象,除了诗人的描述,史书中也有反映。《唐国史补》中记载:“京城贵游尚牡丹……每春暮,车马若狂,以不耽玩为耻。”京城里时兴赏牡丹,每到暮春时节,贵族们到处赏花,这就需要车马等交通工具。赏花渐成贵族们的“专利”,因为穷人连车马也雇不起。而当时的社会风气,竟然是“以不耽玩(牡丹)为耻”——谁不沉迷于玩牡丹,就会感到耻辱。当时长安、洛阳两京,紫、红二色牡丹最受达官贵人青睐,因为紫色是三品以上官服颜色,红色是五品以上官服颜色。看看,牡丹文化中掺进了多少虚荣和浮华!

诗人们先是矫正了“牡丹热”中的一些不正常现象,后来,诗人王毂又把这种矫正升华为批判:“牡丹娇艳乱人心,一国如狂不惜金。”他之所以发出这样的“橙色预警”,是因为当时很多人患了“牡丹狂热病”,连寺院、宫观中的僧人和道士也都种植牡丹去了。难怪唐人舒元舆在《牡丹赋·序》中批评说:“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诗人卢纶在《裴给事宅白牡丹》中也说:“长安豪贵惜春残,争玩街西紫牡丹。”京城里的豪士贵族生怕春去花落,不惜跑很远的路去赏玩贵重的紫牡丹。

当然,牡丹文化本身是很高雅的,人们的痴迷可以理解。凡是时尚,都有发轫、发展、高潮直到衰落的过程,唐朝的诗人们对牡丹有赞美,有思考,有警示,这都是正常的。到了宋代,“牡丹热”渐渐凉了下来,这是因为宋代的审美观变了,人们开始欣赏婉约之美——清癯俊逸士大夫,婉约清瘦美妇人。丰满的杨贵妃和富丽的牡丹被“人比黄花瘦”的李清照和清俊的菊花取代——由火热到理性,大概是一切时尚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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