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六十年不遇的大暴雨在周六袭击了北京。周一晚上,房山区琉璃河的积水仍未退去
和北京相比,纽约是一个更容易受到暴雨袭击的城市。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旧地铁和下水道系统,也会让纽约在暴雨来袭时可能不堪一击。
纽约人最近一次的暴雨记忆发生在2007年8月8日。当天早晨5点到8点之间,纽约毫无征兆地出现狂风暴雨。风速每小时达到135英里, 中央公园一小时内降雨2.8英寸(相当于71毫米),肯尼迪国际机场则是3.5英寸(88毫米),一河之隔的新泽西纽瓦克机场更是破了1959年时创下的记录。
这场暴雨发生的时候,我正在纽约工作,对当时混乱的局面至今记忆犹新。大雨造成大纽约地区淹水,1.4万户家庭停电,机场航班取消或延误,铁路中断,地铁系统完全瘫痪。由于正值上班高峰,数十万通勤客只能搭乘公共汽车。全城一片混乱,宛如好莱坞电影中出现过的纽约大毁灭的场景。
但是在一片混乱之中,却有一种秩序和力量悄悄地浮现。
主管地铁的纽约大都会运输署(Metropolitan Transportation Authority, 简称MTA),在早上9点多就第一时间通过其网站发布了各条地铁线路的运营情况,并在全天进行即时更新。在停运的地铁线路,MTA临时安排了大量的接驳巴士免费接送乘客。每一个地铁车站里都贴满了带有MTA标志的官方告示,详尽指示乘客如何进行换乘——在少数族裔聚居的街区,这些告示除了英语之外还有其他语言,比如在华人和韩国人聚居的皇后区法拉盛,就有中文和韩文。车站里还安排了大量工作人员提供帮助,指引乘客前往附近的巴士站。
与此同时,MTA不厌其烦地向外界解释以安抚民心,表示分布在地铁线路旁280个机房里的抽水泵正在时刻不停地抽水。各家地方电视台和网站,也都一刻不停地对灾情进行滚动报道。
纽约市长迈克尔·布隆伯格(Michael Bloomberg)在当天下午立即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灾情和伤亡情况,并呼吁市民尽量不要外出。MTA的负责官员艾略特·山德(Elliot G. Sander)向公众致歉,表示地铁排水系统的设计排水能力只有每小时1.5英寸(38毫米),因此无法应对此次一小时3英寸的降雨。纽约州州长艾略特· 斯皮策(Eliot Spitzer)也要求交通部门对地铁抽排水系统进行全面检视,在30天内做出检讨并提交整改方案。
暴雨之后的几天里,各选区的民选官员为了争取民心,纷纷为民众出头,组织家里地下室进水的民众集会抗议,要求政府检讨过失。与他们一起行动的,还有民间公益组织。
对于普通的纽约人和美国人来说,我观察到的秩序、力量,也许早就司空见惯甚至成了陈词滥调。他们关注的焦点,通常集中在批评政府官员在抗灾中的表现、工作效率乃至基础设施建设的落后。《纽约时报》2007年8月8日的这篇文章称,纽约的下水道系统全长6000英里(9656公里),并未实行雨污分离,同时把雨水、生活污水和工业污水排放到14个污水处理厂,一旦发生大量降雨,废水中的油污和重金属就可能回流到水系和街道上,对市民健康造成影响。《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的著名记者詹姆斯·法罗(James Fallow),也曾经多次抨击美国对基础设施的投入甚至落后于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中国。美国政府在自然灾害的处理上更是经常受人诟病,比如2005年发生在新奥尔良的卡特里娜飓风(Hurricane Katrina)。
但是,对于当时初来乍到、此前一直生活在另一种政治文化和政治语境里的我来说,纽约显现出来的那种秩序和力量,无疑让我耳目一新,堪称文化震荡。信息的透明公开、职能部门的及时应对、政府的坦然担责、反对派与民间的监督……所有这些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种秩序,成为一片风雨飘摇的混乱之中,安定人心的一种力量。
在这种秩序和力量的支撑之下,人们或许会有抱怨,但不会形成积怨和对抗;或许会有混乱,但不会形成慌乱和动荡。
几年以后,已经习惯了灾难之中这种隐形的秩序和力量的我回到北京,见到了暴雨倾城之下政府缺位时人们的无助和无奈,已经有点无法适应这样的中国式场景。这也算是一种反向的文化震荡吧。
来源:看完这篇文章觉得
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