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革中,我们单位出现过几次“反标”(即“反动标语”)。在那时“打倒毛泽东!”和“打倒共产党”是最重要、也是最常见的“反标”。在这千人大院里,每出现一次“反标”,似乎每个人都是嫌疑犯。当然,当头头的及左派革命群众是第一批被排除的。然后,以他们为主力对那些包括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右派、现行反革命分子、坏分子等进行排查。后来,这些人也被集中关起来了,住进“牛棚”(因为他们是毛泽东称之谓的牛、鬼、蛇、神,因而关他们的地方,就叫“牛棚”)。从此,再出现的“反标”则是深深地隐藏在“革命群众”之中,因而在“革命群众”中的“牛棚预备队”就成为最主要怀疑对象。左审右审他们,多次向这些人表明“党”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但谁都心知肚明,像这样“恶性案件”,交代了也是要枪毙的。虽无人交代,但黑黑的字实实在在地摆在那里,总是有人写的。所以大院内多次为了这事弄得鸡飞狗跳的,除一次由刚上小学的小孩写的破了案外,其他最后还是没有查到“元凶”。
再说这次小孩写的“反标”,也是他的同伴控告出来的。我想小孩也不一定知道什么意思,不过开学的第一课一定是“毛主席、共产党”,他只认识这几个字,就到处乱写了。男孩爱打架,可能旁边又写了一个“打”字,联系起来便成“反标”。当然,六、七岁的小孩不可能去反对“毛主席”、反对“共产党”,就很自然的查到小孩父母头上了。结果他父母是我单位炊事员,三代贫农出身。当然,像这样的人不可能去反对“毛主席”、“共产党”的。他的出身才救了他一命。吓得他以后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另外,具体“反标”是那几字组成的(内容),包括追查“反标”的头头,他亦可能由于传达了“打倒毛泽东、打倒共产党”这样的话而被打成“反革命”。虽不致杀头,坐牢是肯定的了。所以,当时这些头头也挺可怜,他负责抓“反革命”,一不小心,自己讲“错”一句话,自己也会成反革命。
我以上描述的是“文革时期”的“实况转播”。其实在“文革”以前、以后,中共对这类事处理都是非常严厉的,对“肇事者”判刑很重的,枪毙的机率也是很高的。
可类似这样的事,要是发生在“解放”前,国民党统治时,就完全不一样了。当有人说或写“打倒国民党”,恐怕谁也不会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要是你站在街上喊,只要你不是共产党(真正地下党也不会这么喊)如果旁人叫了警察来,警察听了两句,也就摇摇头走了。如果你总是不停地喊,路人一定会说你是“神经病”。
我记得临“解放”时,一个叫张治盘的国民党中将(听说还是书法家),把我们中学学生集合在操场上给我们作报告,报告最后总是领我们呼口号,如:“中华民国万岁!”、“中国国民党万岁!”、“蒋委员长万岁”等,当呼到“国民党万岁”时,我听到周围不少同学改成“国民党摔碎!”或“国民党完蛋!”等各种口号。我想,这绝不会仅是我一人听到,不少人都听到,似乎这是稀松平常的小事,也算是个“玩笑”。也不可能有人会去报告学校领导或警察局。
如果这事要发生在“解放”后,我想,这将会是震动社会的“头等大事”,不仅学校会出动清查,地方公安、国安都会出动,可能学校领导也会遭撤职处分。如是发生在中、小城市,这事将会成为全城居民议论的主题,连市委书记、县委书记也会因怕受处分而胆战心惊。
这就看出两种不同制度、两种不同处理。这反映了国民党时代“白色恐怖”下的宽容和共产党统治的严酷、警觉和风声鹤唳直至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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