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没有了人性,就变成了兽性!”
冰心在文革中

中外知名的冰心,解放初期同她的夫君社会学家吴文藻冒着风险,自日本归返祖国。

文革中,冰心也是在劫难逃。“破四旧”,民族学院的造反派开了他们的“抄家物资展览会”,把他们描述成“吸血鬼”。由于找不到冰心的政治罪名,于是给她戴了两顶奇特的帽子:一是“洋奴右派”,一是“司徒雷登的干女儿”。

冰心曾当众辩解说:外国没有干女儿这一说。

尽管如此,她被当做“牛鬼蛇神”关押在“牛棚”中饱受侮辱与折磨,同牛棚还有张天翼、李季、陈白晨等人。

每天早晨,身材瘦弱的冰心被勒令从西郊民族学院的住处赶来清扫文联大楼的女厕所,近七十的老人,冬天冒着严寒,夏天顶着酷暑,总是在天刚刚亮时就赶到,替红卫兵小将们打扫已被他们弄得臭烘烘的厕所。每天来文联大楼串联的人非常多,经过一整天,厕所脏得要命,但冰心是做事极为认真、一丝不苟的人,她把厕所打扫得非常干净,就连最好的清洁工恐怕也不如她。

厕所打扫干净后,就是没完没了的批斗、陪斗。“牛鬼蛇神”们闷坐在“黑窝”里等着被传唤、被揪斗,这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最难过的时刻,但冰心老人拿着一本英语小词典低声吟读着里边的单词,她曾对同屋的难友说:“你看,英语Nehru(尼赫鲁)这个词发音是很轻的,但译成中文,发音就重了。”她喜欢中国古典文学,同难友们讨论时说:“你看,‘桃李无言,下自成蹊’这个句子多好!”

“黑窝”里是不许“串联”的,但人不可能整天当哑巴,冰心老人的内心是坚强的,在片刻的平静时光,她仍然能沉湎于念英语单词、背中国文学的佳句等美好的境界之中。非有大的学问文章、道德功夫是难以做到的。

1967年夏,造反派把冰心等国内外著名的作家诗人押到北京南郊在烈日烤灼下与当地的地主、富农同台批斗,竟说作家、艺术家是“没有土地的地主,没有工厂的资本家”。冰心老人在这长长的行列中显得特别瘦小,她低头弯腰整整站了两个小时,双手紧紧贴着身体两侧,咬牙牢牢站着,不许自己倒下来。这与些靠打压、恫吓、棍棒整人的相比,谁又更强大呢?

74年被“落实政策”的冰心有了一些被安排的外事活动,但那时的气氛依然是严峻、肃杀的,朋友很为她担忧,深怕她再遭毒手,问及她如果海外问你在文革的遭遇,你可如何回答?她微笑着说:“我告诉他们,红卫兵小将跟我辩论母爱,我写文章赞扬过母爱自然是错了,我向他们认错就是。”冰心老人将她心中的苦轻轻一言带过,留下的让人慢慢回味,那个时代的文人又有哪个不是如履薄冰呢?

打倒四人帮后,谈及文革,冰心老人说“那时没有人性,就变成了兽性!……”又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是老人没有了遮掩,而是单刀直入、一针见血。文革使许多人扭曲,许多人惨遭侮辱与折磨,许多人被剥夺了宝贵的生命,巨大的损失是不可逆转的。既得利益者只是极少的一部分,而中华文明几乎遭遇灭顶之灾。文革和文革的始作俑者将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被后人永远唾骂,文革彻底被批判、被清算之人,便是中国人真正站起来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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