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结束60周年专题报道(2005年)
每年的8月6日都是广岛纪念遭原子弹轰炸的日子,广岛人固然是战争的受害者,但他们又是如何看待当年其他国家的受害民众?我在原爆60周年(2005年)前夕造访了广岛。
1945年8月6日,美军B-29轰炸机在这个日本西部城市投下了世界第一枚原子弹,爆炸造成的巨大威力,刹那间把广岛市中心移为平地,立刻夺走了8万人的性命,再加上后来伤重不治的,累计死亡人数达到14万人。
三天之后,美军又在长崎投下了第二枚原子弹,再有10多万人丧身。虽然广岛和长崎的伤亡人数没有东京大轰炸或者是冲绳岛战役的那么多,但是由于广岛是世界上第一个原子弹的受害者,因此意义深远。
幸存者:大林芳典
现在大概还有九万名幸存者生活在广岛,76岁的大林芳典是其中一位,目前在广岛和平纪念资料馆担任义务讲解员。原子弹投下时他只有16岁,正在一座生产鱼雷的工厂干活,他向我回忆道:
“由于我的工厂设在山后面,因此我们并没有受到原子弹的直接冲击,虽然工厂的天花板塌了下来,但我没有受伤。过了一会儿,开始有些赤身露体、全身烧伤的人躲到工厂来,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第二天,我们带着饭团到市中心派发给幸存者,那里尸横遍野、满目疮痍,我吓得拔腿就跑,可是越跑就遇到越多的尸体,防空洞里面也全都是被烤焦了的尸体,太可怕了。”
幸存者:阿部静子
78岁的阿部静子就没有大林芳典那么幸运,她在轰炸中被烧伤,在跟我握手时,其右手手指依然是蜷曲著,当年她只有18岁:
“我当时正在一座工厂的房顶干活儿,原子弹爆炸引起的巨大热浪和冲击波把我的外衣扯掉,只剩下破碎的内衣,我右边身体被严重烧伤,右手、右腿的皮和肉都纷纷剥落、挂在身上,我捂著伤口逃离现场。”
“河里浮满了尸体,密得根本看不到河面,沿路见到无数的伤者躺在地上,有人呼喊著“给我水!给我水!”,也有孩子嚷着父母亲的名字,由于无法得到及时的治疗,很多人的声音渐渐的疲弱,最后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发著高烧,身上的伤口开始发臭,那些日子我每天都是以眼泪洗脸,三个月后我才能够勉强爬起来。”
谁是受害者?
大林芳典:成为受害者后才渐渐明白真相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战争的受害者,那么对于其他在二战中受苦的亚洲人民,这些广岛幸存者又是怎么看的呢?大林芳典表示:
“当日本刚开始跟中国打仗的时候,我还是小学生,我听到都是政府的宣传报道,政府说战争是为了亚洲的和平,我就很自然的相信它。”
“可是当原子弹投下时,我已经是一名16岁的高中生,开始懂事,也只有当自己成为战争的受害者之后,我才开始想到其他国家的受害者、才渐渐明白真相。现在我知道,那场战争对于中国和韩国等亚洲人民来说是一种侵略。”
阿部静子也表达了相似的观点:
“我认为那是一场侵略战争,我不相信有任何亚洲人民因为日本发动的战争而获得解放。我为中国人民受到的伤害感到非常抱歉。这的确是一件悲剧,作为亲身经历过战争、并且是原爆受害者的我,这种体会比其他人都要强烈的多。”
在前往广岛采访之前,我心里就带着一个疑问:广岛人是否会只强调自己是受害人,从而忽视了其他国家民众的苦难,上述两位老人的那番话顿时消除了我的疑虑。
因果报应
当我问阿部静子对自己无辜受难有没有感到怨恨时,她的回答让我有点诧异。
她说:“美军投下原子弹的行为是不能接受的,我最初对他们给我造成的严重伤害感到十分的愤怒。可是当我皈依了佛教之后,我渐渐领悟到佛教所说的因果关系。”
“由于日本军队对中国人民干了那么多残忍的坏事,我们才会被打败和遭到报复,这就是因果报应,我等于是替日本承受了这颗苦果,我接受了这个现实,并且铭记于心。”
阿部静子:我为中国人民受到的伤害感到非常抱歉
采访完阿部静子后,外面下起了大雨,我的心也是沉甸甸的,那句“因果报应”不断在我脑海中回响,她的那份宽容和坦然让我感触良多。
没想到,30出头的广岛青年坂本优治,竟然也跟阿部静子的观点相似。他认为,当年的日本其实是加害者,由于日本军队在国外犯下了很多侵略行为,所以才造成遭到原子弹轰炸这样的结果。
祈愿和平
在大学时曾经学过中文的坂本优治目前在广岛市政府工作,由于他的家位于广岛郊区,所以他的父母等上一辈家人当年得以逃过原子弹的轰炸。他表示,从小就从父母那里了解到战争的祸害。
我还跟另外几位广岛人交谈过,他们纷纷指出,广岛、长崎和冲绳岛的居民都具有强烈的反战意识,认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次爆发战争,而传统以来广岛人对和平有更强烈的愿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广岛在推动和平方面代表了日本的良知,不过坂本优治也表达了他的忧虑:当年的幸存者都已经垂垂老矣,再过十几、二十年这些人离开人世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把二战的祸害告诉给下一代。
其实,如果单靠亲历过战争的人来推动和平,那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和平”应该是全人类共有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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