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批中南海 南都社论声援艾未未(图)
一向以敢言著称的广东《南方都市报》昨日(12日)发表题为《躺在时间的河流上怀念他们》的社论,哀悼三年前汶川地震死难者,同时暗批中共,声援艾未未。文章网络版随后被删,但大陆网民仍广泛转载、传阅,并制成朗诵该文、加上配乐的短片在互联网上流传。
暗批中南海 声援艾未未
昨日刊登在《南方都市报》(简称《南都》)A2版的这篇社论约有1,400字,文中为2008年汶川大地震中,8万多条罹难或失踪的生命致哀,直指连绵不绝的哀伤延续至今。
震后三年,中共官方只公布了一堆数字,没有公布死难者的姓名。《南都》的社论被外界解读为暗批当局并挺艾未未。“又一年祭祀重来,躺在时间的河流上怀念他们,实有必要确认诸多问题:他们是谁?他们遇到了什么?他们在哪里?他们想要我们做什么?”
社论其中一段为:“我们在心里为他们降过半旗,我们在哀悼日为他们招魂请安,我们搜集过他们一世为人的证据,我们一起念出过他们的名字。我们答应过要念念不忘,要生生不息。我们做了很多,又做得太少。迷途不返的人,你们在哪里?我们点燃的光能否照亮你们的路?我们无法做得更多,只好摆上铁做的十二生肖,敬上瓷做的瓜子,象征且祭奠你们凝固了的生命。”
汶川地震发生一周后,5月19日,中南海举行“哀悼仪式”,天安门“降半旗”。然而“党和政府”是否“在心里为他们降过半旗”,是否“一起念出过他们的名字”?而且让“我们无法做得更多”的又能够是谁?!
而“铁做的十二生肖”、“瓷做的瓜子”都是艾未未的艺术作品,目前这两件作品分别在美国和英国展出。
去年5月11日艾未未发起的行为艺术,他公布死难学生名单,鼓励网民读出与自己同姓的学生名字,录制成音频片段传给他。艾未未工作室收到几百名网民读出的学生名字,但后来收集录音的邮箱受攻击而关闭,工作人员最终核对所有录音后,制成一份完整的录音作品《念》。
艾未未在地震后发起公民调查,向各界征集地震死难学生资料,如姓名、学校、年龄、班级等。同时他又多次到灾区拍摄记录片,采访了几百名死者的父母或亲戚,查到有7,605名学生遇难,而据四川省在2009年公布的数字,遇难学生人数为5,335人。艾未未曾在每一天的凌晨零时,在其twitter帐号上发布当天生日的死难学生名字,并祝其“生日快乐”,坚持了2年。
艾未未认为,忽视死者就是忽视生命,这种尊重不只是一些钱、一些数字、一座博物馆,而是让社会理解什么是死亡、什么是失去。“我说过,持续到最后一个人名发现,持续到我还活着的那一天,我希望这是一个日常的工作。对我来说,每天都是512。”
社论写道:“我们知道,死亡已经发生,而遗忘等候一旁,觊觎他们的再一次死亡。如果不怀念,遗忘就会越来越强大。今天的祭祀就是为了拒绝遗忘,拒绝再次失去他们。”
然而,又是谁最希望并在制造“遗忘”?那些尚未为死在豆腐渣校舍下的孩子们讨回公道的父母们最清楚!
社论网络版被删 “朗诵版”流传
《南都》社论昨日早上见报被转发上网,立即受到不少网民转载、传阅,由于其并无直接提及“艾未未”这一敏感词,一开始未遭封杀,直至中午被官方删除网上版本。现在在互联网上打开有关连接,网页只显示“对不起,您访问的页面不存在或者已被删除!”
不过,有网民制作一“朗诵版”短片在互联网上流传,由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艾晓明朗读该社论,艾未未好友、音乐人左小祖咒配乐,背景是艾未未记录片《4851》的画面。
有网民指:“感觉太悲伤了,字字滴血!”也有网民为南方报系再度突破官方禁令,为弱势群体发声致敬。
“这是关于地震目前看到最好的祭文一篇。”
“今天是支那汶川地震纪念日,一个调查四川大地震豆腐渣工程的人被判3年,一个试图为在汶川大地震中死于教学楼倒塌的孩子们编纂名册的人被判5年,一个天天念叨地震死难学生名单的人现在已经被消失30多天。”
“此文确实已阵亡。”
“为什么会阵亡?有这个必要么?我要是文化部教育部部长啥的,绝对编到中学课本里了。”
下面为这篇社论原文:
今天是汶川地震三周年纪念日,读者诸君一定知道我们的哀悼所在。那场大地震令山河破碎,八万多人罹难失踪,连绵不绝的哀伤延续至今。哀伤是为同胞一去不还,五月就此成为悲哀的月份;哀伤也因为念及自身无力,不能抵挡决绝的离逝。又一年祭祀重来,躺在时间的河流上怀念他们,实有必要确认诸多问题:他们是谁?他们遇到了什么?他们在哪里?他们想要我们做什么?
馨香几枝,烟气袅袅,升腾至虚空。他们不是冰冷的数字,他们也曾顶着百家姓活泼泼地存在过。他们用整整一生,走进五月的废墟。他们开心地在世上生活过七年,抑或更长更短的岁月。他们是父母,是子女,是姐妹,是兄弟,是黄皮肤的人。他们是寨子里的居民和过客,是跋涉山川河流的人,看云起云落,他们是一切真情。他们是你遇见或未见的人类,是住在大地上的灵魂。
生是偶然的,死亡是必然。三年前的今天,同个时刻,下午黄昏黑夜如朽木,纷纷落下,壅塞时间的河流。红色是血,灰色是扬尘,白色是眩晕,黑色是死神的衣袂,他们在颜色横流中倒下,像是不幸的庄稼,被锐利的刀锋杀害。他们失去了所有,他们的老年中年青年或童年时代结束得太早太快。他们成了各种各样碎片,使用尖锐的边缘,把日子割出眼泪,将故乡抛弃。
他们从四方而来,往八方而去。我们悔恨,他们本该有更好的死亡方式,譬如从容悼念,并且允许泪飞成雨。匆匆复匆匆,他们永远离开伤感的村庄和城市,他们现在石头长有新绿的山坡上,他们仍在学校,在路上,在地下,在无名之处。他们和他们在一起,就像麦子与麦子长在一起。在夏天,在他们最后的黄昏去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是生者唯一的痛楚,唯一的安慰。
我们在心里为他们降过半旗,我们在哀悼日为他们招魂请安,我们搜集过他们一世为人的证据,我们一起念出过他们的名字。我们答应过要念念不忘,要生生不息。我们做了很多,又做得太少。迷途不返的人,你们在哪里?我们点燃的光能否照亮你们的路?我们无法做得更多,只好摆上铁做的十二生肖,敬上瓷做的瓜子,象征且祭奠你们凝固了的生命。你们还想要我们做什么?
我们知道,死亡已经发生,而遗忘等候一旁,觊觎他们的再一次死亡。如果不怀念,遗忘就会越来越强大。今天的祭祀就是为了拒绝遗忘,拒绝再次失去他们。以后的纪念,目的无他,也是一遍遍证明给他们看:我们从未远离,我们一直在一起,哪怕是遇到死亡和恐惧。这是一种要被记取的承诺,人千古,人又永远在。这是我们对整座村落、整座城市、良知国民的交代。
起于尘土而又归于尘土,可有一种责任无法推卸。这就是我们对他们的纪念,是校园对学生的纪念,山野对农夫的纪念,黄泥雕群对凝视者的纪念,是家庭对逝者的纪念,是鲜花对坟墓的纪念,是生命对生命的纪念。我们始终不忘,始终向着他们的方向眺望。我们的生活里有他们,我们不只是为自己过活。时间的河流联系彼此,让我们重聚在一起,就像是真的没有失去过。
止歇欢娱,今天此时,让我们躺在时间的河流上,采用他们惯常的姿势,感知他们的所在和请求,察觉我们的对话与诺言。在他们走后,没有一个夜晚能让我们安睡。可三年来,我们谨记并警醒我们的原则。五月是悲哀的,又是清醒的。通过对他们的取态,丈量我们与人类的距离。祝愿大地上的神祇同样能保佑他们,就像他们保佑我们一样。祈祷彼岸乐土。伏食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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