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母和解 (图)

你可以选择不看这篇文章,不关心这个议题。如果,你对下面三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话。

你觉得你的原生家庭生活好吗?

你喜欢你的家人吗?

与家人生活在一起时,你觉得有趣、会感到兴奋吗?

如果你回答“不是”或“不经常如此”,那么你对家庭或多或少有些不满意。也许你认为,家就是家,责任、义务、角色都已注定,除非发生严重的家庭危机,还有什么好坏可言?但是,某些时刻,你的内心深处是否希望能和逐渐年迈的父母谈心、更接近,更温柔、真实的交流?是否希望能在父母需要陪伴、扶持时,你能自然真诚的拉住他们的手,就像你需要他们在人生道路的转折处拍拍你的肩、安慰鼓励你?

和父母亲接近的想望,有时,是一生的追寻。台湾旅德作家陈玉慧在混合自传式小说《海神家族》中书写自己悲伤的起源。父亲长年不在家,母亲总是忧郁,她从小对父母有怨,因为感受不到父母对她的爱。二十岁就离开台湾,异国流浪的过程其实就在逃避童年的缺憾,寻找爱和家。她曾经“不喜欢温柔”,必须武装自己,强忍悲伤,其实内心极为渴望自己能像一个女儿和父亲谈心,但总是失望、受伤。写完家族故事后,她发现父母的确没有爱过她,但“又有谁爱过他们?”从质疑到理解,她逐渐释怀,藉返台陪伴癌末的父亲到他过世,与父亲和解。

与父母和解,就是与自己和解

陈玉慧的家族故事也许沉重,却完整呈现与父母和解,其实就是与自己和解的过程。大部分家庭都有爱,但有时,家庭却是成长过程中受挫的根源。很多人发现自己无法按照原本的人生剧本走下去时,开始探索自我,走进心灵成长的祕密花园后,才发现打结、卡住的是自己和父母的关系。

卓越艺术传播基金会牧师黄国伦观察,一般有两种不健康的亲子关系:一种太疏离、分太开,只有在婚丧喜庆重大事件时才有互动;另一种是太黏腻紧密,无法划清界线,完全分不开。而很多家庭互动沟通的方式不好,不知道如何建立亲密关系。

为打开心结、让自己成长、自由,愈来愈多人参加家族治疗或亲密关系工作坊来学习改变。目前,台湾的心理谘商界有两个比较大的家族治疗系统,藉着类似心理剧的客观呈现,提供参加者一个观察者的位置,以成人角度重回原生家庭。

来自美国的萨提尔模式以“家庭重塑”的方式,深入成年行为的“冰山”底层,“雕”出原生家庭各角色之间的权力结构和沟通型态。来自德国的海宁格家族系统排列,则利用互不相识的成员即兴“演出”一个人的“生命剧本”。许多人因为“看到”自己在关系中的状态和样貌,受到极大震撼,因而学习放下未满足的期待,转化负面情绪,做出改变。

父母的过高期望和权威,经常导致亲子关系紧张、疏离,而且让孩子自尊心低落。近四十岁的江智良(化名)理工名校出身,但是平均一年换一个工作。他参加工作坊想了解自己,却发现对工作不满的根源,来自他一直跟权威有冲突。

他对父亲既尊敬又害怕,从小很皮,常常“按到爸爸的按钮”而被扁得很惨;但因为很会念书,成绩优异,所以“爸爸来学校都走路有风”。直到高一那年因为迷上电动而被留级,高二读理组班,数理很好,英文、历史却不及格。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爸爸看到成绩单,只用台语说了两个字“无效”(无药可救),他累积多时的情绪于是爆发。

从高二到大学毕业他和爸爸没讲过一句话。大学四年,江智良看不到自己的优点,对家庭也用很挑剔的方式去看,“觉得爸爸没教好,对他有很大的愤怒,”他回忆。直到当兵被整得很惨,发现因为父亲的要求,因而培养了很强的执行力,才逐渐恢复自信,并改善父子关系。

没有跟着长大的那个自己

很多人带着被遗弃、不受重视的伤害长大,外表强硬,内心却无比脆弱。担任广告公司创意 总监长达二十年的郭惠娟,三年前被迫离职,开始全面和“不回家的自己”和解。身为老大,她发现自己从小很不满妈妈分心力去照顾妹妹,更在意妈妈曾经说,“为什么你不是男孩?”她发现原来自己在职场上一直拚命与男生一争高下,就是想证明自己比男生厉害。

参加过各类成长工作坊,她看到自己对妈妈有怨怼,一直跟自己生气。“知道有一个我,没有跟着长大,但是为了成长,必须武装,”她说。这样遗弃、被遗弃的剧码也上演在她和儿女的关系里。郭惠娟体认,“不能强迫父母改变,只能做自己的父母。”她疼爱心里那个需要爱的小孩,就等于和内在的母亲和解。

不是所有家族故事都以冲突和决裂为主轴。吕旭立基金会谘商师王凤蕾是独生女,很受父母疼爱,但她却曾经觉得这样的爱很黏腻、窒息。爸爸是警察常不在家,她十岁就要开始自己做防台准备,以免妈妈焦虑。她游必有方,却只能报喜不报忧。

但是她在工作坊里,看到自己也在连结父母和她的那条绳索一头拉扯,“我去抓妈妈,口中却说‘你放我自由!”王凤蕾很震撼,原来以为是妈妈不能承受,其实却是自己选择不离开,不让自己自由,却把责任推给妈妈。她领悟到,因为爱爸妈,所以愿意打电话报平安,是自己的决定,就没有那种“期待父母了解你的牺牲”的委屈。从此能够为自己负责,接受妈妈的焦虑担心,是因为她的爱,内心就多了一份自由。

“各种家族治疗要提供的,不一定是大革命,而是小和解、小疏通和小自由。”专门出版关心现代人心理健康小众书籍、“心灵工坊”总编辑王桂花提醒。许多人学到用成人的眼光,去了解父母行为背后的原因和意义,将负面经验转化成正面的力量。王桂花从自己观察上下两代对家庭的概念,因为变动太多元,中间有许多摩擦和冲突。父母那辈忙生活、忙经济,只问有没有吃饭、考试,照顾的是儿女生理上的需求,没有贴心的陪伴和聊心事。“孩子像爬藤一样,长到哪里算哪里,有人误打误撞,长成快乐爬藤类;但有人碰到不顺心的事,还是得继续长。”她形容得妙。他们不是不渴求亲密和陪伴,只是从没有学习如何表达。

改变过去对自己的意义

“我们无法改变过去已发生的事件,但我们能改变的是,我们对它的感受,它对我们的冲击,同时改写它对你的意义,”萨提尔家族治疗大师玛莉亚•葛莫利深信不疑。

“家族中只要有一个人改变,就有可能带动更多的改变。”她肯定。

成长,意味着可以选择、创造生命中温暖的记忆,去取代小时候的缺憾。修复与原生家庭的关系,也加强每个人生命中的韧力。海宁格系统排列引导师王雪芬表示,不论父母是否完美,不管他们有没有犯错,每个人都要感谢父母给我们生命。接受父母是我们的父母,才能接受生命中发生的事。“如实的接受,不再抗拒,就不再需要耗费能量,和解就是‘say yes to life’(认同你的人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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