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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旒生专栏】雪霁

作者:林旒生  2010-12-14 06:50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0

我一般不大爱去人烟稠集的地方,除非是与几个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而对于我,每逢爱好清净或者能发古之幽思的时候,我往往一人独行,因为我在凝神观赏景物,我身边之一枝一叶一草一石,可能在表情方面就比较怪诞,甚至对诸天掐指结印,所以也就爱一人独行,说到这里,有人以为我有很高的道德,我没有,我只是现代爱清净的一个庶人而已。

昨天又下了一点小雪,今天一早推开窗子,北风一下吹了进来,天色也是昏黄的,让我的心境有些低沉,我在屋内徘徊了一阵,决定去外面走走,前面略半里的山道边有一片竹林,我想藉此也可以看看它们在雪中的景色。

走出门外真感觉冷,外面的一些地方还有积雪,皎白的如来刚自世外,一下子清洗了我的精神,地上却全是雪泥与薄冰,但无管怎样雪算是停了吧,略略的远望出去,远处的山林也蒙了一层雪,但没有那么白,感觉如鹤氅,然而却有些清静,我遥望了一会儿,遂转东而行,幸好我穿的皮靴,外面的没有化的雪珠透不进来,虽然走在路上叽叽作响,这对于从小生在南方的我还是有些新鲜,而我发现有雪凝化在一些枯草上面,似乎更激发起我心底在此境的的独立的孤独的傲意,譬如苏东坡所说的“笠重诸天雪”,让我更加的冷峻与粗野。

因为要下一个山谷,我的双脚不太与以前灵活,我折了一根长木作为工具,尽管山石湿滑,但还是能安全的行走,而此时的两旁,山谷下弥漫着雾状的水气,我靠攀爬在路边的灌木丛上,缓缓的下行,而灌木丛里面竟有一些红透了的山果,经霜雪的作用,俨然呈出绯赤,经过我的手轻轻一捏便碎了,有的外面全是如毛绒的软刺,不过我不怕,我戴手套。

我渐渐的来到一个宽敞的所在,准确的说是一条成形的山路而已,但左右的竹子多了起来,地上也全是竹叶,而且满是浓郁的竹子气味,我便停了下来作细细的观赏,俄尔心间升起以往所观北宋山水画的那个鉴赏的心境,而竹叶上却依然覆染着晶莹的雪珠,偶有冬风过来,便翩然若夏日湖边翠羽的振动,这也是我所喜欢在这些地方玩耍的一个原因,可以体会出一种古代绘画所谓之神品里的三昧;我盼望此时有山鸦,那玄色的精灵——飞入这雪竹林里叫几声,我想这更添上难得的幽微的天籁,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赵孟頫自号水精宫道人,毕竟有它有道理的地方,比如眼前景色究竟与水精宫相差多远呢?然而更像五代或赵宋年间之所写的《快雪时晴图》——如此琉璃一色,空明玉透,点缀以芳树琼竹,所差者唯没有著高丽冠而有闲情的几个路人而已,虽然现在有我这个浊物在这儿。

我站在那里饱览了风景,呼吸着宇宙此时最干净澄洁的空气,心里咀嚼着郭熙《林泉高致》里的诸般义谛,虽大家时代之相隔遐远,然而彼此对山林幽赏的“式观妙睹”之情,看来却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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