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一定"不会这样吗？(图)

跟孩子道歉

在那个年代，要大人向小孩承认错误，真的很不容易吧？就算大人不都是对的，小孩“有耳无嘴”，听听就好，哪来那么多意见？不晓得是不是有很多小孩跟我一样，暗暗在心里说：“等我长大了，一定不会这样。”

“真的是‘一定’不会这样吗？”

那天早上为阿米儿做了一份炒蛋当早餐。

阿米儿一向爱吃这种炒蛋：煎锅上热点油后将蛋打散，略炒一下加入一点酱油膏， 拌匀后就可熄火起锅。加了酱油膏的炒蛋香喷喷，他通常两三口就吃光光。

那天不晓得为什么，一小盘炒蛋阿米儿吃得慢吞吞。我有点火大：“快点吃，蛋要凉掉了。”炒蛋要趁热吃，冷掉味道就差很多。

看他吃得如此蜗速，我忍不住说：“不想吃就算了，我们要去上学了。”

一面赶他去厕所刷牙，一面顺手抄起桌上的炒蛋，还剩一两口，扔掉有点可惜耶！于是就将炒蛋塞进嘴里。

“咦！炒蛋怎么是辣的？”我暗自一惊。明明就只有加酱油膏，哪儿来的辣味？

连忙跑去厨房开柜子，取出昨天才买的酱油膏一看，哇！原来我买成了“香辣酱油膏”。在几乎一模一样的包装上，画着一根红色的小辣椒呢！

难怪阿米儿不爱吃今天的炒蛋，原来是辣的──我……我错怪他了。

因为一时的疏忽不察，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发脾气，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狠心的继母。

看着这瓶酱油膏，我突然想起童年时的一段往事。

好像是念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吧？一回妈妈煮了一锅排骨萝卜汤。我趁热喝了一口，马上吐了出来：这汤怎么会有肥皂的味道？

“妈，这个汤有肥皂味。”我跑去厨房跟妈妈说。

“胡说，汤怎么会有肥皂味？”妈妈在忙，头也不回的答道。

“真的，喝起来有肥皂的味道耶！”我强调：“好像还有泡泡在上面ㄋㄟ。”

“不要啰唆，快把汤喝完。”妈妈有点不高兴了。

这下换我不开心了，明明就怪怪的，还要我把它喝掉。我才不要喝肥皂排骨汤。

这时妈妈一声轻叫：“哎呀，真的有泡泡耶！”原来妈妈把煮好的那锅汤摆在水槽旁边，可能是在洗碗时，洗碗精的泡沫不小心溅到汤里了。仔细一看，汤面还浮着一层薄薄的泡沫。

“看吧，我就说有泡泡味。”这下我可得意了。

我等着看妈妈的反应。想不到妈妈什么都没说，就把那锅汤倒掉。

然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对我说：“快去把你的饭吃完。”

这出“肥皂排骨汤事件”让我印象深刻，几十年后仍然不忘。倒也不是怨妈妈误会我，或是事后没跟我道歉。只是我惊讶大人犯错后的反应竟是如此若无其事。一点解释也没有，就这样把排骨汤倒掉，然后就像没事一样的继续扮演“大人的角色”：“去把你的饭吃完。”

老实说，我也不确定当时的自己在事后到底期待妈妈怎么样的反应，我想应该不是要妈妈跟我道歉吧，而对当时只有小学一年级的我来说，大概还没想到大人也会跟小孩子说对不起的道理。我想可能是妈妈一句：“啊！你说对了，汤真的有肥皂味耶！”吧。总之，当时的心情到现在还记得，那种微微的失望与说不清楚的委屈。

在那个年代，要大人向小孩承认错误，真的很不容易吧？就算大人不都是对的，小孩“有耳无嘴”，听听就好，哪来那么多意见？不晓得是不是有很多小孩跟我一样，暗暗在心里说：“等我长大了，一定不会这样。”

“真的是‘一定’不会这样吗？”

进到厕所，阿米儿早已搬好了小凳子站在镜子前面等我帮他刷牙。我与阿米儿一高一低的出现在镜中，我彷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拒喝肥皂排骨汤的小女孩也站在我们之间。

“阿米儿，刚刚的炒蛋是不是辣辣的？”我问。

“辣辣的。”儿子说。

“对不起唷！妈妈不小心把辣辣的酱油倒在里面了，是因为这样所以你不想吃炒蛋吗？”

“因为这样不吃炒蛋。”

“那妈妈明天做不辣的炒蛋，你会乖乖吃完吗？”

“会乖乖吃完。”

我搂着儿子，心里有一种得到释放的感觉。

镜中那个小女孩对我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