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特色”绑架的中国经济
具有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如果在30年前,可以用“改革开放”四字概括的话,在30年后,则已经成为一套复杂而特殊的政策体制。
伴随4月“国十条”对房地产开刀,房市无明显震荡而股市已深跌逾20%,于是,“房地产绑架中国论”四起。国家发改委则出面表示,绑架论并无依据。
肿瘤致命吗?不同医疗体系的诊断分歧司空见惯,但值得共同关心的是,病因何在?是生活习惯不良、家族遗传,还是环境恶化呢?
中国经济罹患地产巨人症,内需侏儒症,看似矛盾,病因其实一脉相承。正如不同经纬的人类肤色各异,但正常的身体比例大致相若。中国特色却不仅肤色异于西方,身体比例也日渐呈现出个性鲜明的“大脑袋”。
中国人喜欢说头大聪明,在改革开放的30年中,大脑袋体现出了高效的决策力和强大的资源调动力,但也日益成为中国经济肌体的内循环失衡的“症状”:当养分过度向头部集中,四肢很难不瘦削,也不得警惕脖颈的承受力。
由于扮演着重要的营养输送器,尤其是和地方政府的财税收入、政绩忧戚相关,中国房地产的发展一直获得了强有力的权力背书。而在中国力保经济高增长、快速推进城市化,投资渠道有限,持续扩张信贷、加大投资的大背景下,房地产作为拉动经济增长的脊柱行业和主要投资领域,一直矗立于头顶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它为大头催长,但也被大头越顶越高,正日益成为体制“大头症”上的垒卵。而内需过于瘦削的身躯,始终难以伸展拳脚。
大头上的地产
房地产问题是中国特色养分循环体制内在问题的典型代表,但非特例。从财税到投融资体制,“大头症”背后的病因都一脉相承。
税收的意义是转移支付以满足社会的公共需求,政府用不了太多钱就不应该征收太多税,而正如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丛亚平和李长久的5月21日发表的署名文章《收入分配四大失衡带来经济社会风险》指出的,目前中国各级政府竟存下了大笔存款,成为食利者;同时地方政府还通过扮演“卖地商”角色,聚集了大量卖地款,且属于缺乏监管的账外资金。
央行公布的统计数据显示,“政府存款”项目下的资金额从1999年的1785亿元一路上升到2008年的16963.84亿元,猛增了9.5倍!20年来在劳动报酬和居民储蓄所占份额越来越萎缩的同时,政府储蓄率却在节节攀升,政府预算内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从10.95%升至20.57%,若加上预算外收入、政府土地出让收入以及中央和地方国企每年的未分配利润,政府的大预算收入几乎占到了国民收入的30%。
与此同时,正如独立经济学家谢国忠指出的,金融海啸后虽然各国都扩张信贷,但中国的银行信贷扩张,大部分都投向了房地产、国企以及地方政府。另外一部分能贷到款的恰好是富裕阶层和“成功人士”,普通百姓很难从银行融资。利息收入与实际通胀率相比是负利率,至少要负5个百分点,这等于向存款的老百姓征收家庭储蓄税,或者说穷人贴补富人、贷款者。而受制于教育、医疗和养老考量,存款的恰恰是穷人,甚至是连首付都付不起的穷人,才是存款的主力军,无意间银行就扮演了“杀贫济富”的角色。
文章尖锐指出:中国财富分配日益表现四大失衡:政府积累财富的比重越来越大,而个人收入占比越来越小;财富越来越向少数人集中,而工农大众收入偏低;城乡收入差距不断拉大,而农民消费严重不足;权力资本的暴利在扩大,而中小企业普通民众的盈利空间被挤压。
对于四万亿投资,社科院近期调查显示,2009年上半年,占全国企业总数1%的国企获得全国借贷的91.2%,而民营企业仅获得8.2%。计划可能令更多资源流入强势企业和部门,对中小企业形成进一步的挤压。
强弱贫富的差距都是相对项,当强者更强,本身就意味着弱者的差距更大,而如果不从体制政策上扭转,悬殊程度只可能加深。
国际上通常认为,基尼系数0.4是警戒线,一旦超过,表明财富已过度集中于少数人,该国社会处于可能发生动乱的“危险”状态。而中国基尼系数已从改革开放初期的0.28上升到2007年的0.48,近两年不断上升,实际已超过了0.5,这是十分严重的信号。
世界银行报告显示,在美国5%的人口掌握了60%的财富,而中国则是1%的家庭掌握了全国41.4%的财富。中国的财富集中度甚至远远超过了美国,成为全球两极分化最严重的国家。
房地产“市场化”孤独的消费者
中国“房地产市场化”推行至今逾十年,成为造富机器,但“市场化”真正的消费者只有一个社群:普通民众。
1998年房改后,市场化取代福利分房,因此福利房被明令禁止,但事实上中国公务员系统内的变相福利分房从未停止过,并且自成体系。
至今,这种中国特色和“公共权力”挂钩的“福利”房的变种很多,数量自然缺乏官方统计。但依照北京市华远地产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任志强的分析,“以北京市2005年到2009年公开的土地供应量计算,其中70%以上用于建经济适用住房和其他政策性住房,而期间面向社会供应的经济适用房全部数量加起来仅占7%左右”。换言之,另外63%以上的供给住宅用地被国家公务员、垄断企业几部分北京市公务员“挪用”。
而各地变相的公务员福利房无论是“经济适用房”变“官员适用房”还是其他种类,都常常进入百姓视线。这中间的价差到底有多大呢?中国证券报4月28日针对小产权房的报导曾举例,公安部某员入职两年即在北京广渠门内分到了一套70多平方米的经济适用房,每平米约4500元,与周边逾35000元/平方米的商品房价形成鲜明对照,也就是说仅为市场价的1/9。此类例子俯拾皆是。
于是在中国房地产“市场”,权力阶层居于“福利房”世外桃源;富裕阶层的生财机器,撬动资金杠杆的成功人士的投资乐土;只有第三类城市平民,孤独的面对无法负担的高房价。
这一“市场”结构造成的后果是:房地产繁荣期,平民的财富遭到掠夺;房地产一旦下滑,城市平民又首当其冲受害。有高价差篱笆保护的权力自留地无虞,财雄势厚者不足深忧。
美国内需堪当经济主引擎,是因为藏富于民。中国启动内需治理房患,恐怕需从根源入手,从财税、到投资研究如何还富于民,正如丛亚平和李长久研究员提到的,中国是时候转“投资财政政策”到“公共财政政策”,是时候下更大力气,让头适当小,而身子真正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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