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芬园行脚（图）

2009-11-18 14:32 作者:陈秀曼

墙角的流浪汉在游客的欢笑声中悠悠醒来，数百年前的伦敦残影依旧回荡在柯芬园各处。同样的石板路上已不复见隆隆作响的推车往来载送蔬果，然而纷沓而至的人群依旧在此瞬间交会、漠然离去。

依旧是游客蜂拥而至的一天。魔术师架起小方桌，不时在随身皮箱里摸索；石板上的黑色大皮箱有时露出一条细缝，里头偶尔黑白分明，偶尔色彩绚丽。小女孩拉着母亲的手驻足观看，父亲专注地拿着摄影机，路旁的褴褛流浪汉对着围观群众叫卖杂志："帮助无家可归的人。"他们说。然而游客依旧行色匆匆。

百年前的柯芬园总是群聚着窃贼与乞儿；十二岁的小狄更斯踏着石板到工厂里干活，同年纪的小小窃贼专往人衣服口袋里摸，一溜烟消失在石板路的另一头。

魔术师与人群同样来自世界各地。魔术师有着黝黑的面孔与深邃的轮廓，蓄一把乱胡，一开口是苏格兰口音："握住这个棉球。"他对小女孩说。但小女孩不懂。 "妳打哪来？"小女孩的神色依旧迷惘，而父亲笑了："我们来自巴黎。""欢迎来到伦敦！"魔术师左手的棉球瞬间消失在空气中，两颗棉球自小女孩的手掌里弹出，眉宇间的迷惘转变为不可置信的惊喜。来自巴黎的小女孩笑逐颜开，一阵欢笑引得广场上的鸽群振翅飞翔。

人们喜欢来到柯芬园。把贫穷与疲惫摊在阳光下买卖；一个铜板交换喜悦与欢笑，卖艺人和游客在明亮的广场上交会又离去。

百年前在此开张的魔术用品店如今已搬迁到查令十字路口，稚气未脱的店员生涩地向年轻魔术师展示新上架的商品。意气风发的年轻魔术师有一双倨傲的碧眼，在幽暗的店里炫耀拿手技术与巡回世界各地的经验："魔术不是伎俩，是一种艺术。"店员的嘴角漾起青涩微笑，在幽暗的灯光下收拢扑克牌，想像有朝一日也前往遥远的东方巡回表演。

船只栖息在柯芬园南边的泰晤士河畔。这里总是有人来，有人要离开。蓄一把乱胡的魔术师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他虽然生长在一个看得见海的国度，然而并非每个港口都可以启航。大胡子魔术师的祖父来自遥远的东方，魔术师想着日后要沿着海上丝路去拜访祖父的故乡。

这里是柯芬园，人群在此瞬间交会，漠然离去。窃贼依然专往游客口袋里摸，一溜烟隐没在人群中。

落日西沉，小贩收起隆隆作响的推车，广场上的游客逐渐散去，越见稀落的人群拖出越见削长的人影。魔术师收起皮箱向南岸缓缓走去；从河的这边眺望，桥上的魔术师彷佛踏着阶梯走进船舱。但船只仍然没有离港。

广场上的欢笑声逐渐散去，一个褴褛的身影回到墙角，将没卖完的杂志往头下一堆，把全身裹进发灰的大衣里，面向夕阳悠悠地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