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女囚(二十六) 杀人犯贾母

朱队长让我跟她去一趟储藏室。储藏室也是3.3平方,里面堆满被褥行李。年底送来的羽绒衫,到了第二年依然不见踪影。丈夫向朱队长提出这事,第二天贾母冲进办公室:队长,衣服在储藏室。

朱队长开了门,羽绒衫静静躺在包裹上面,如遗弃的孤儿。朱队长把衣服给我时,酒窝微微一动。这么说,她完全知道这‘捉放曹'这一幕?

"531,自己东西放放好。"贾母带着笑,眼神却很凶狠。我知道在找到羽绒衫时,还找到一个大大的‘茬'。

"531放水!"贾母嚎叫着。我撅着屁股,把水车推的贼快。"做啥介慢?"贾母的手如罗卜直直戳来。

今天的她穿了件鲜艳的大衣,配上红里透白富有弹性的皮肤,比贾母还雍容华贵。

"要是明天介慢断你水。"看来,她把监狱的锅炉,当成大观园煤炉。"你叫的声音没停,我就冲过来,不存在慢的问题。"我冷冷地说。

"你动作顶顶快。"她关了考克。"就这点?""规定三格,你想特殊?""这点水有三格?"

"刚刚8格,现在5格。"她的指停在液面计上。"这点水肯定没有3格。"我坚持着。

"阿奶做事一向公平透明,透明的像玻璃管。"一个瘦女人把我的水车朝外推。我正要阻止,后面水车一涌而上。

"阿奶,迪只女人拎不清。"瘦女人冲我背影说。"要是拎得清不会进来了。""格格!"二人笑成一团。

瘦女人是贪污受贿组外劳动,一见贾母就有乌龟见王八的亲切。才几天已经打得火热,有难分难解的热乎劲。

水车刚停,好几只盆朝我冲来。水车轻飘飘的,四只轮子在打滑。僧多粥少,今天水资源分配非常棘手。

"就这点?"考克一关,长脚就叫了。"今天水少,能否......"我陪着笑脸。"为啥我组水比别组少?"小红阴阳怪气地问。

"让暴徒做外劳动,可是倒了八辈子霉。"老三毛敲着脸盆叫起来。"就是!自己找棺材睡,还搭上垫背。"小红煽情地说。

"这点水休想打发我。"长脚攥住盆不肯走。"算了。"短兔把她拉走了。"怎么就这点?"

555不满地说。我用求援眼光看着她: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一斤糖的份上,就饶了我吧。
"不行,今天我来了月经。"555把头一甩,没半点通融。"你别营私舞弊。她放多少我放多少。"小红咄咄地逼来。

"阿奶你过来。"老三毛奶气奶气地叫着。"啥事?"贾母应声而出,其实是应景而出。"阿奶!你是否少给水了?""造谣要负法律责任--我给了三格。""这点我可以作证。"老三毛朝贾母飞个媚眼。

"十分钟前你在哪?"我问老三毛。"当然在拆纱。""既然拆纱,拿什么作证?"我冷笑着。"我洗好了!"250敲着盆走来。"冷水洗脚真舒服。"

"做啥要洗冷水?这违反纪律。"看到250在帮衬我,贾母跳出来。

"就这点热水,你让531咋分?"250嚷着。"每组三格是规定,难道对队长有看法?"

"嗨!"250拎起把手,水车‘腾‘地站起。"难道这点水也是队长让你分的?"

"......已经放了一批。""一共放二盆,要不倒进去重称?"

"阿奶说三格就是三格。"小红忙打掩护。"阿奶对我组不错。"长脚也站出来。

"你们唱双簧。""呦!文盲也知道双簧。""文盲的心比镜子还亮。"250冷笑着。

"今天是我来月经,看你给多少?"小红把脸盆一摔:好个来者不善。我看见一排排眼睛。怂恿的,撺掇的,得意的,叵测的,还有老三毛一触即发的狼眼。她们等待,等待我的火山爆发。

"把我水给她,我洗冷水。"500从队伍里走出来。她因贩卖火车票判一年半。"你算老几?"小红一脸鄙视。"一个下三滥的票贩子。""我是票贩子但绝不下三滥。我愿意用冷水,不愿意趁火打劫。"500一昂头。"连档模子欺负人算什么英雄?"

拖完地,真想一头倒下不醒来。繁重的劳役,联袂的圈套,人和人之间无休止的斗争,让我心力憔悴痛苦万分。

毛主席说‘与人斗其乐无穷'。但是我一点也乐不起来。一件羽绒衫,使我成为贾母小朝廷追杀的对象。这让我想起赵紫阳。因为反对镇压,他成了镇压者镇压的对象。这个社会怎么这么黑?

虽然痛苦,我还是拿起竹针,我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么好的毛衣还返工?"500惊讶地问。我叹了一口气。合格还是返工,取决于388一句话。就如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取决于上面的一句话。我得罪贾母,就得接受388的吹毛求疵:这里也风行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游戏规则。

"想开点,里面人吃人,外面也是人吃人。"500肤色灰黑脸色憔悴,简直是现代卖炭妇。从沟壑中,我看到她人生的沧桑。从眉宇间,我看到她的坚毅。

"你什么罪?""投机倒把罪。"100坦然地说。她一个年轻的,洋溢着欢乐的女孩。

"这么说我俩一个罪?"500有些惊喜。"几年?""6年。你排队买票然后倒卖,我利用工作之便,把票卖给朋友。"

"你一定接受大把金子。""没有金子,只有一个小小半导体。"100把判决书递过去。"因为严打。"

"......XXX私自把火车票卖给熟人,扰乱了正常的售票秩序,造成社会影响。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第XX条,判决XXX有期徒刑六年。XXX接受的英雄牌半导体一只做为赃物没收。天呐!看守所的管教说我冤,和你比,你才是真正的冤。"500真诚地说。

"进来就进来,权当交学费,权当插队。"100大度一笑。

"你咋有这么好的心态?""王子犯法,庶民顶罪-这是中国潜规则。"100苦笑着。

"你会打毛衣嘛?"我需要说话来提精神。"插队落户有啥不会?"500说。"既然都会,干吗做黄牛贩子?"我不客气地问。

"我需要钱。"500很干脆地说。"我有薄地二亩,秋收后刨去种子钱化肥钱,只剩几袋粮食。我没钱不要紧但孩子......"她的泪水在眼眶打转。"我有三个孩子。"

"干嘛养这么多?""前二个是闺女,他硬要儿子。再说农村没避孕方法。""他要你养,你是生殖工具?"我没好气地说。500把头凑向我。头皮中央有一个碗大的疤。"这是我拒绝的后果。"

"为啥嫁这样的男人?""嫁给烈士后代,是插队的前提。狗崽子的身份让我受够了,我要嫁个红五类,为下一代挣个好成分。"一滴泪在眼眶中转,终于转出眼眶。

"反正一年半。"我动了恻隐。"一年半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一生的无期。"500绝望地说。"我自杀过三次,但没死成。既然死不成,就想办法为孩子挣学费。"她努力笑着,却把脸扭成一张麻花。

"你丈夫不挣钱?""他喝酒抽烟,就是不下地头。新婚夜,他把我折磨的死去活来。第二天却嫌我走的慢,抄起路边树枝就打下来。我的第一个女儿就落在田头。我作死啊。"她猛击自己的脸。

‘劈啪劈啪'声撞的我心口疼。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是锉刀,伤痕累累,皱裂处还有鲜红的血,我拿出纸捂住。

"这里的伤口才是真正的伤口。"500指着胸口说。"你可以找政府和妇联,实在不行就离婚。"

"离十次,失败五双。后来落实知青政策,我拖着三孩子回上海,住在虹镇老街。他喝酒睡觉,我倒卖车票。"

"只要有一双劳动的手,你就能好好活着。"我安慰她。

"报纸上骗人话你也信?"500冷笑着。"还有8个月我就出去。出去后,继续搞投机倒把。""准备二进宫?""我还准备三进宫四进宫。我要用残缺身子,为孩子们挣学费。我要像狗一样活着,但要让孩子像人一样生活。"500坚定地说。

"531的回族菜。"贾母递饭盒时鼻翼阖动。"迪只荷包蛋油光水滑的来。"怕我黄鱼脑不开窍,她不但加‘备注',还在我面前来回转悠,频频亮相。偏不给!偏不给!我带着恨意一口吞下荷包蛋。

‘嘿嘿'一声冷笑。我知道我吞下的绝不是荷包蛋,而是对她权威的挑战。

"洗衣服,一人二件。"我拎着一大桶粥上气不接下气。"记住:一人二件。"我一边打粥一边挨个关照。

劳动大姐把湿衣服朝桶里倒。"放下!"贾母一路小跑。"不用数。""一定要数......咦!怎么65件?""多一件就多一件。"外劳动不耐烦了。

"531,怎么多一件?""谁多洗衣服。"我忙走来。"我洗了三件。"小红慢吞吞地说。
"不是规定二件嘛?""规定?啥规定?你说过规定吗?"小红理直气壮。

"为什么不把规定告诉大家?"贾母朝我逼近。"是否想把小组搞乱?是否......""烦死了。"388把工具一摔。贾母一愣。外劳动扛着衣服下楼。

20年前,贾母是南汇公社仓库保管员。在连吃带拿时,根据干部职位高低,进贡不同类型的贡品。因此,她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就在她桂冠等身,奖状满墙时,群众责难来了。呼声最高的是她妯娌。

一个酷热的下午,贾母从床上抱着侄女一路狂奔。侄女发出‘格格'笑声。笑声未断,一个倒栽葱扔进水井。

搜寻工作进行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中,贾母熬红眼,喊哑嗓,跑细腿。所有人为她的爱而感动。

当呼啸的警车带走她时,很多人认为这又是冤假错案。失去孩子的母亲,为她击鼓鸣冤。

"你为什么要杀侄女?"承办问。"我要让她母亲付出代价。""就为了她曾谴责过你?""这还不够?我要她痛苦一辈子。"贾母笑吟吟地说。

"你额上的包怎么解释?是否内疚?""我不知道内疚,只知道演员需要化妆,可惜被你们识破。"她遗憾地摇着头。67年她判死缓押往监狱,一晃二十年过去。

从她进看守所起,家里就和她断了来往。由于她的表现,政府二次让她回家探亲。回家时,她肩挑背扛左右开弓,虽不能说衣锦归荣,但绝对满载而归。

"家里没救济,哪来这么多东西?"族长瞪圆眼。"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监狱要混的好,和疗养院没区别。"贾母嫣然一笑。

尽管二次省亲,给家里带来穿的吃的,当监狱准备假释她时,全家包括小队,一致通过不答应决议:既然把监狱当疗养院,那就在疗养院住一辈子。

接到决议,贾母伤心了一阵子。很快她就化悲痛为力量。大报告一周不缺;小汇报一天不少。在受贿上,做了大幅度调整。三九,除了羽绒衫一概不收;三伏,除了瓜果桃李一概不吃。过年过节,把鸡鸭鱼肉腌制起来,不冷不热时从容消受。没接见,照样服装四季翻新;没亲人,照样前呼后拥星捧月;刑期长,既来之则安之,冬吃补品夏啖瓜;50多岁的人,肤色红润富有弹性。连鼓鼓的金鱼眼,也因油水浸染而显的水汪汪。

提蓝桥除了自由啥不缺。吃犯人,用犯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搞揭发,抢跑道,阶级斗争弦绷的紧;‘与人奋斗'才能活的波澜起伏;有人惧怕,这才是高尚的活法。

"531放水!"贾母亲切朝我招手。"现在水位在第7格。"贾母把我的手按在液面计上,有手把手的师徒情。考克一开,滚烫的水哗哗直下。"现在第四格。"我一丝不苟看着。"多放你一格,让你在小组好做人。"贾母热情地说。

"谢了。"我推着水车一身轻松。一个接一个的脸盆上来。突然我心一沉:不对。还有10来人,水已告罄。

"你是怎么分配的?"马上有人嚷了。

"和平时一样分配,没见水车漏水啊。"我慌张地说。"放水时看了嘛?"小眼镜问。"三格,不!应该四格。"我擦着脸上冷汗。

"什么事?"388走来。""平时水就少,今天干脆没了。"小红对准盆一脚踢去。

"怎么老少水?""是否做交易?"四周一片讨伐。

"今朝我多给一格,这可是你睁大眼看的。"贾母笑着走来。

三格是我目睹,加一格也是我亲眼所见,难道......"我们要热水!我们要热水!"异口同声的呼喊中有高度统一。我尴尬无比,要是能买水,我一定倾囊而出。

"你看液面计了吗?"456走来。"看了!千真万确。""阿奶,帮忙再加一格。"456的唇边掠过我熟悉的冷笑。

"既然456发话我就办。要是531,门都没有。""阿奶!不要睬迪只女人。"小红笑了。"阿奶!531情况我们要反映。"长脚也呼应着。

"531,那能介多人对你有意见?"贾母用猫耍老鼠的眼神看着我。我转过头,强压怒火佯装瞎子聋子。"哈哈!"贾母开怀大笑。

"看电视喽!"小号里马上涌出各路好汉。电视里正放卫生洁具的广告。一只漂亮的抽水马桶横空出世,一女人酥胸半露骚首弄姿:家有此宝,解决你的后顾之忧。

"好!"长脚贼喊着。"有刺激!有品位!有腔调!"短兔也翘起拇指。"迭只货色烧饭顶顶好。"贾母走过来。"阿奶这是啥?""不就是烧饭的货色。"众人笑的直不起腰。朱队长也忍不住笑了。

"这是工人阶级抓革命促生产的产物。"贾母一脸自豪。

"第一,这不是烧饭货色而是拉屎货色;第二,这不是中国工人造,而是小日本产品。"小诸葛说。"日本?难道是日本鬼子?""事过境迁,现在叫友好睦邻。"小诸葛冷笑着。贾母的嘴张得老大。从文革中进来的她,思维一直定在文革。

"开会,开季度评比会。"贾母端着椅子,顾队长拖着步走来。

"我先发言。"贾母拉开认罪会的序幕。"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斗私批修,要在灵魂深处闹革命。"由于贾母不识字,所以认罪基本是即兴发言。

"由于我不坚持灵魂深处闹革命,因此走到地富反坏右,黑五类及臭老九这一边。"

"臭老九早平反了。"250不客气地说。 "平反?平反就是好。平反也是在党领导下的平反。"她把笑脸迎着顾队长。

"有错必纠是党的政策。"顾队长附和着。

"顾队长就是顾队长,说话水平就是高。毛主席说:‘隔几年来一次文化大革命',这论断何等英明。我们要‘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党中央说,以后不搞运动了。"小诸葛冷冷地说。"不搞了?顾队长......我有一个心愿。""说!"顾队长掸着袖口。"我不愿走出监狱,要一辈子扎根在监狱。"此话一出,众皆骇然:有扎根农村,扎根边疆,扎根军营的,现在又来个扎根监狱,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众人目目相觑,无人应答。"队长,我的发言有错请队长指出。"贾母一个鞠躬。

"我看发言不错,虽没文化,但立场坚定爱憎分明。你们说是嘛?""是!""是!"下面一片热烈的呼应。

今天洗澡。洗到一半水关了。尖叫咒骂顿起。勇敢者赤身冲到更衣室,对着布帘大声恳求。几分钟过去,水龙头依然干涸。圆滚滚的身子进来:三分钟已到。

"阿奶,求你了。""阿奶!帮忙开一分钟,冲去身上皂沫。""阿奶我们拎的清。"现场清一色的白旗,清一色的哀歌。就差全体跪下,叩谢皇恩。

"再给一分钟。"贾母大步而去。冷水下来,浇在身上直打哆嗦。但是众人勇敢地迎上去,冲去皂沫。

"都是你这个扫帚星惹的祸。"长脚的手就指到我脸上。"你得罪她,害我们倒霉。"许多人谴责我。在众人的谴责声中,我成了过街老鼠。

我提着一筐沉重的湿衣服朝水斗走。爬上水斗把尼龙绳挂上,再到另一边挂绳子。二只叠着的桶一打滑,毫不客气把我摔下。我的腰锥心疼。但是我只能咬牙干。

刚挂好衣服,又听到叱呵:"531,晚上首长来,你想让首长钻裤裆?"他妈的!四人帮已经倒台,贾母的嘴里还有几百个帽子,随便拣一顶,都是死罪。

我忍着痛,把所有衣服收下。"绳子怎不收?""等会还要挂。""等会挂也要收。"她双手叉腰,没有通融余地。我颤颤地爬上去,掂脚伸臂,如人猿泰山。

最后一口饭还含在嘴里,我就朝外冲。还有一刻钟要关门下锁,可是碗还没洗。碗洗到一半狼嚎又起:"怎么不把衣服挂上去?"

"你不是说领导来吗?""领导不来了。""你耍人?""耍你又如何?""欧好戏开场喽!"小红和长脚一呼一应,铁门旁挤满了渴望的脸。

繁重的劳役,狭窄的空间,使心态本来就不正常的囚徒更心理变态。犯人像关着的狼,伺机乱。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

"531不挂衣服,存心让你们衣服捂出臭味。"贾母撕下躲闪,赤搏上阵。

"她不挂我挂。"小红一个箭步冲出来,身后跟着几个敢死队队员。"队长来了。"有人嚷着。她们一听,慌不择路逃回小号,待发现已为时过晚。

我推着水车。"这次看仔细了。"贾母认真看着液面。"液面是假的。"我冷冷地说。"8-4是你自己看的。""8-10也没用。"我猛地抬起水车。"这么轻飘飘的不是水车是风筝。"

"放水时液面是不是8格,现在是不是4格?"388咄咄地问。"液面不能说明问题。"我也咄咄地回答。

"既然4格就闲话少说屁话少放。"388抢白道。"惟恐天下不乱啊!"贾母怪声怪气。一股血冲上我脑门。"我承认我不是你这个牢头狱霸的对手,但不要欺人太甚。"

"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不能搞暴乱。"贾母嗓音大极了。"血口喷人!"我大声嚷着,撂下水车朝办公室走。"你?"后面有二个惊慌的声音。

"朱队长,楼面劳动我实在干不了。"进门后我直奔主题。

"有人发难?"朱队长微微一笑。顿时,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化作二行清泪潸然而下。我不停地哭,泪水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在水泥地上。朱队长静静看着我。我哭了很久。

"为什么干不了?"半饷,朱队长和蔼地问。"干活我不怕,可是浑身是嘴说不清。"我没这能力,也没这精力。"我呜咽着。

"她只是大队的一个外劳动啊。"朱队长拖长声音。"可她是慈禧,随时垂帘听政。"我脱口而出。朱队长笑了。"这个您最清楚。"我不顾一切地说。"是嘛?""是的!"我用豁出去的神情说。

"树欲静而风不止。许多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朱队长意味深长地说。"我在明,她在暗。她不需要动手,一眼神,一手势就可以让我四面楚歌。"

"她有这么大能量?""她是监狱里的牢头狱霸。"我知道,水有弹性。"朱队长果然心明如镜。

"您知道就好。"我热烈地,充满感情地说。

"这件事队长清楚。你呢,做好劳役管好卫生。"朱队长声音一变,变的冷冰冰,变的例行公事,变的符合她身份,变的符合我身份。温热的心一沉:说你胖你就喘,真以为队长一视同仁?

"关于劳役关于卫生,你还是大胆抓。"出门时,她赠我‘好之为之'这四个字。

晚上我睡不着。脑子里掠过羽绒衣,还有朱队长轻蔑的笑。既洞若观火,为啥不处理?是网开一面,还是宁人息事?

今天谈话也是佐证:原以为有经纬分明的判决,想不到进一步退一步,一正一负没判决。这不是普通的和稀泥,这是有目的模糊化。脑子突然一激灵:狗不凶就不能看家护院;狗不贪就不听主子驾驭。有狗的凶狠,有狗的忠诚,才能确保社稷无虞后院无火-这是基本原则。

从这天起,贾母再没有目张胆为难我。后来贾母出狱到女监狱长家做了全职保姆。忠诚毫无疑问,不知手脚是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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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孙宝强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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