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社戏

记得在家乡的一处郊外,有一个叫万寿宫的地方,奉祠着道家的一尊神祗。每遇良辰便有庙会,而到傍晚则有社戏,我去看过好几次,所以现在还记得。

万寿宫的建筑并不宏伟,确切的说不过区区几间老房子,我以前说过这里的建筑有道家南宗的特点,住在里面全不感到压抑,甚至轩敞,但俯仰之间自有不可说的灵秀的义味。庙外有一个戏台,也就是通常社戏举行的所在了。

戏台之上,有两根大柱子,盖为百年老木所成,而戏台左右之顶却制有赤凤的火翼,望于晴空之下可供人做若干离奇的浮想,这自然也算是此戏台的一个特点;但戏台的后面却是花田,有一般的野刺莓之类,如逢春时的油菜花盛,灿烂之景如在桃源,或天下毛毛小雨也象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举行社戏之前,戏台下早就安排好了长的木凳,大约下午六点,这里就开始热闹了,也有远处来的带有被盖,看完之后就在庙里将就一晚,而那些卖瓜子的也在张罗生意。

乡人的社戏多为演述精怪鬼神之类,如在夏季,萤火出游,与戏台上的烟火映衬,妖魔变化,犹擅其诡谲。我最喜欢的是有次钟馗出场,戏台突然之间变为黑魆一片,有两火飘浮,再突然之间有人喷火,祗见一红发、红袍、红靴之怪人突然从黑暗里跳蹴而出,眉发怒张,俯视台下,以手戟地,一脚独立,"哇--呀--呀"的唱起来。

我每次去看戏都因个子矮小无法得以全观,幸后来与看庙的老头的小儿交好,能在庙墙上借得一廛之地以欣赏全局。当然,有时看见了班上的长的好看的女同学也会偷偷的凭着地理上的高势去瞧她,而她却是不知道的。庙墙上有时会碰上乌鸦的粪,也让人讨厌。

秋天的社戏往往在稻高蟹肥的季节,稻田依旧蛙鸣,黄昏正是蝙蝠们的夜市,此时的社戏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场,所以来观赏的人也最多,傍晚搭场,主事者忙着开酒席款待贵客,杀猪宰鸭颇有风味,远远的就闻着了肉香,看着热气上冒不由嘴谗--也不知道到底是来看戏还是去赴宴。

我记得看的最后一次社戏演的是《白蛇传》,当演到法海和尚手里的金刚钵收蛇妖的时候,心中好生欣慕他有这样的本事,我有时闲来发痴也做这样的游戏,对着老天按着戏文高喝一声:"黄巾力士何在?",自我满足了一回。

现在已是江南家家户户芍药吐蕊的春来佳日,但不知那里还有曾经烟花入妙的人间社戏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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