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低俗”和“抗愚民”

2009年初有两件事情,一前一后发生在中国,将之相较颇有意味。一是1月5日七部委联手对互联网进行"低俗"行动,二是1月12日二十多名大陆民间人士发表公开信抵制中央电视台,抗议当局垄断资讯操控意识形态进行"愚民"。

"反低俗"和"抗愚民",表面看来好像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其实内在有关联。前者由政府部门发起,具有强制性;后者由民间发起,仅是表达姿态。

"反低俗"的目的是为了弘扬"主旋律",而"主旋律"则几乎和意识形态的强势宣传划等号,在很多人心目中是夸大其词、饱含水分的宣传报道。这么多年来,很多人对以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为首的一些新闻栏目,逐渐丧失信任感。

"抗愚民"联署公开信称:鉴于中央电视台曾播出的许多新闻失实以及有伤观众感情的"宣传节目",包括曾经称三鹿奶粉有质量保证以及对众多群体事件选择性失语等,号召民众集体抵制 CCTV 的所谓"新闻节目"及其网络。

公开信起草者北京资深媒体人凌沧州周一接受外媒采访时说,在大陆民间虽然没有新闻、言论、出版等自由,但起码他们有抵制虚假新闻、意识形态操控的权利:"这么多年来,信息、新闻传播被垄断的情况非常厉害,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央电视台这种管控媒体非常有影响力的,晚上七点打开电视,几十个频道都是新闻联播,这个国家新闻信息传播的单调乏味由此可知,甚至娱乐节目里都散发新闻联播的味儿。我们表达了部分民众的心声,希望激起人民对信息资源垄断的思考。"

"反低俗"PK"抗愚民",在目前,前者显然占有绝对优势,有法律和国家机器的双重保障,后者则仅具道义力量,重在唤醒人们的觉悟意识。

截止到1月14日,不到10天时间,"反低俗"行动已经战果累累了:关闭违法违规网站175家,公安机关立案侦办29起网上传播淫秽色情案件。

目前共有三批涉嫌低俗内容的网站名单曝光。仔细研究这些名单,将会发现一个耐心寻味的现象:几乎所有影响力大的商业网站都被警告,例如谷歌、百度两大搜索网站,新浪、搜狐、网易、腾讯等4大门户网站;而中央政府网站诸如新华网、人民网则安然无恙。

我不清楚"低俗"的标准为何,政府部门此次也未给出确切定义。但在人民网上,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还能够看到其贴图论坛内有名为"性感漂亮的MM"、"美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女子"等图片,点开来一看,用"搔首弄姿"、"穿着暴露"等词形容,应不过分,可以归于低俗范畴了吧!

众所周知,互联网没有边界,任何一个网站的文和图,皆有可能被人传播到其他网站。按这个逻辑推演,人民网上的涉嫌"低俗"内容之图当然也有可能被人转帖到新浪、搜狐等商业网站,更顺理成章地被谷歌和百度链接地址。

于是,问题来了:人民网上的低俗之图未被曝光和处罚,而其他转载其图的网站以及天经地义链接地址的搜索网站却遭处理,这法律面前的"人人平等"从何谈起?

因此,我认为,清除影响青少年身心健康的色情内容,固然大快家长们的"人心",但在政府部门挟民意而执法时,尤要警惕其对本来就很可怜的言论自由空间造成进一步压缩之势。

刚刚被禁的牛博网,就给人们敲响了一记警钟。熟悉牛博网的人都知道,该博客网站基本以受过高等教育、具备独立思想的年轻人为主,在此评论时事,和"色情低俗"完全靠不上边。网站创办人罗永浩称:牛博收到域名服务商转来的关闭通知,其理由与低俗无关,而是"大量登载时政类有害信息"。

此通知一语道破天机,让人清楚地看到,在这次整治网络低俗之风行动中,色情内容固然在其打击之列,"时政类有害信息"也难逃法网。

明眼人很清楚,那些针对谷歌、百度、新浪、搜狐等网站的警告,虽然光明正大地冠以"反低俗"之名,但实际上是给这些网站的脖子上套了一根绳索,头上悬了一把剑。互联网是开放平台,一亿中国网民在网上的行为,包括传播色情低俗内容,谁有能力全程控制、及时清除?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正是因其不可能,才导致网站永远会有小辫子抓在政府执法部门手中,而不得不在其他方面听命于政府。

可以预见,2009年,中国大陆网络上的色情内容将比以前大为减少,但同时,对政府质疑、批评的声音也将比以前更少地听见。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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