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和白菜

那时，贫穷的母亲，在冬天只能给我们菊花和白菜。

总会有那样的天气，阴云密布，寒风刺骨，夜晚来得很早。就在那夜，冬天就会驾临，届时，寒风将吹起号角，雪花轻扬。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如此隆重，声势浩大。

母亲爱花，我们的小院里摆满了花盆。在冬天驾临的那一晚，母亲会果断地动员全家往屋里搬花盆。最重要的是菊花，因为它们还在倾心开放。菊花们要摆在客厅里最显眼的地方，正中的八仙桌旁的空间，是留给菊花的。

门后有一只火炉，属于我们全家，也属于那些花。然而给予我们温暖的，不光是这只火炉，还有菊花。

在很冷很冷的冬天，走进母亲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客厅，眼前一亮，首先看到的是菊花。那些红的、紫的、白的、黄的，有的簇拥在一起，有的斜歪着头，若有所思。有时候我们全家人坐在客厅里闲聊，扭转头看到菊花，心里就猛地漾起一种别样的感觉。菊花们听得懂我们的谈话吗？那些簇拥在一起的菊花，是否也在咬着耳朵说悄悄话呢？这只有一只小小火炉的房子，清冷得和室外差不多，但因为母亲那些艳丽的菊花，却显得温暖了，它们驱赶着我们身上的寒意。

菊花暖心，白菜饱腹，其实母亲主要考虑的是我们的饭食。那时冬天蔬菜很少，主要是白菜和萝卜，母亲就只能在白菜和萝卜上做文章。母亲经常给我们包水饺，虽然没有肉，但是总比炒白菜、炒萝卜好吃一些。放学回到家，厨房里水汽氤氲，母亲已经烧开了水，桌子上放着圆滚滚胖嘟嘟的水饺。与萝卜相比，给我印象更深的是白菜，因为用白菜可以做馅饼。母亲一个人站在那里烙馅饼，我们吃完了就空着盘子等着，母亲轮流往我们盘子里放烙好的馅饼。大家吃饱了，一推盘子，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只有母亲坐在厨房里慢慢地吃着馅饼。有一天，我看见母亲裂了好多口子的手，才知道那些白菜本来是多么冷，又是多么锋利！在凉水里洗白菜的母亲，肯定在抱怨着冬天。
　　
菊花和白菜，都是母亲给我们的花朵，美丽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