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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右运动就是要清算

 2008-02-07 20:17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1
反右运动50周年已经过去。这个将55万知识分子打成右派的政治运动,中共官方定性为正确的必要的只是犯了扩大化错误,因此在50周年的时候,在发生了反右运动的中国大陆,据我所知,只有北京和成都,有二三十个老态龙钟垂垂老矣的暮年右派,在公安的严密监视下,举行了一次象征性的纪念聚会。50年前惊天动地、大张旗鼓、举国动员的反右运动,如今被官方垄断的所有媒体一律噤声,万马齐喑。俗话说喝醉了不认酒钱。这或许是共产党现在对反右运动的态度。

不过拜托互联网的恩赐,许多老右派及其子女写了不少文章,发表在海外。

作为打过右派的我们写回忆,当然免不了要"清算"这笔历史旧账。于是有的人,产生了莫大的忧虑。一位叫海客的作者,特别反对章诒和的"‘清算式'的民主诉求"。他说:"历史不可以忘记,但是更要着眼现在和未来。"(见"中国选举与治理"http://www.chinaelections.org/NewsInfo.asp?NewsID=121306署名海客的文章《解放思想也要有"红线"意识》)这个但文实在是不敢领教。难道诉说历史真相就是"‘清算式'的民主诉求"吗?难道毛泽东以"引蛇出洞"的"阳谋"把55万知识分子打成右派,造成几百万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剧就不能"清算"吗?这种亘古没有、举世罕闻的反知识、反文化、反人权、反宪法的政治迫害难道不要"以史为鉴"吗?30年来,中共采取禁锢言论新闻出版自由的手段,封锁反右、大跃进、文革、六四的历史真相,造成广大的青年人、中年人,大概也包括海客先生在内,对于中国的现代历史懵然无知,所以海客先生才能胸有成竹地发表这样天真而无知的高见。他说:"作为60\70\80后的很多人,我们没有经历过岁月峥嵘的年代,我们也许谈不上爱党,但是也谈不上恨党。对一个执政党的感情取向,我们有自己的思考,谁也不需要教育我们去爱或者恨。允许每个公民享有各自选择的爱恨情仇,这本身也是一种民主。"海客的良好感觉实在是整整两代人的悲哀,中共禁锢言论的伟大功效!

一位哲人说得好:向後看就是向前看。历史的经验教训是一部最好的教科书,告诉我们前行的正确方向和大道。

毛泽东有句名言: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你对反右运动一无所知的时候,我们的一两篇文章哪能挑拨起你的爱恨情仇呢?其实,我们的"清算"完全不同于当年毛泽东对地主、对资本家、对反革命、对我们右派乃至对他的战友彭德怀、刘少奇、林彪的清算。我们的清算仅仅限于道义的"诉说",丝毫没有也不可能有批斗、关管、杀头等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动机和行动。

反右运动发动的背景,发动的过程,发动的方式,运动的性质,谁负有主要责任,打了多少右派,反右运动是否正确必要,是否确有真右派,扩大化的定位是否正确,这些右派是怎样处理的,是司法处理还是党法处理,反右对右派本人和家庭的伤害,反右造成的影响,和大跃进、大饥荒、文革的关系,对右派扣发的工资应不应该补发,要不要赔偿损失,历史真相应不应该记载,共产党应不应该道歉,......如此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我们可以不予追问吗?相应的责任可以不予追究吗?

试举一例:2006年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了《不肯沉睡的记忆--57学子的往事》一书,是北师大中文系、俄语系的部分右派写的回忆录。我只从网上读到葛娴写的《我经历的右派株连之苦》。他说:"祸及亲属,不仅是我,连我的家属,以及一连串的家族都受到苦不堪言之冤。我的家属、家族档案袋里都给装上了黑材料。我的弟弟,从小学到大学都是我供养他读书的。他第一志愿,考上了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因为这个系有关国家机密的,学校不让他进这个系,便把他调到化学系。他毕业后,不让在内地工作,把他分配到边疆青海去。我的二女儿,正读小学三年级,她聪明漂亮,吐字清晰,老师很喜欢她,要培养她去学法语,一查,她父亲是右派,不能去了;我的小儿子,喜爱音乐,也受到老师看重,要培养他去学钢琴,一查,他父亲是右派,又吹了。家族个个受右派株连,长达21年啊!"这样的"株连"作为右派的我们,谁没有一本账?难道可以遗忘吗?如果不是当事人记载下来,有谁知道呢?仅仅说一句 "历史不可以忘记,但是更要着眼现在和未来"就OK了吗?记载了这段历史就不是"着眼现在和未来"吗?

所谓"株连",源于共产党的党文化理论出身论,即唯成分论、血统论,所谓"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这是人类思想史上最邪恶最黑暗最愚昧的文化。大家都熟知遇罗克。1967年1月18日遇罗克以一篇《出身论》在华夏大地上掀起了一场惊天风暴。这位24岁的遇罗克因为"出身资产阶级",父母都是右派,因此虽然才华横溢,成绩优异,但每次高考都名落深山。这时他还是一名工厂徒工。《出身论》尖锐地批判了这个反人权的邪恶理论及其实践。遇罗克的《出身论》公开要求人人平等,生而平等,是昂然射向唯成分论和血统论的一支响箭,一篇檄文,"黑暗中的人权宣言"(宋永毅《文化大革命和它的异端思潮》),当然要触怒中共当局。以出身决定青年的命运,这是一种用阶级革命外衣包装的反人权的罪恶路线,受其屠毒蹂躏的中国人要以千万计算,远比美国的黑人多得多。三年后,1970年3月5日,在北京工人体育场里,在八万人山呼海啸的"打倒"声中,27岁的遇罗克因为《出身论》一文"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被宣判死刑,并立即执行。

  刑前,遇罗克写诗两首留赠弟妹友朋。诗云:"义举惊庸世"、"乾坤特重我头轻。"表现了一个追求真理追求正义追求人权的青年临死不屈视死如归的豪情。

  1979年11月21日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给遇罗克平反:"宣告遇罗克无罪。"

好心的海客先生,你可知道,"株连"是中国专制文化的精髓,欧洲的封建文化没有株连,只有中国的帝王专制文化才有株连、族灭这种"吃人"的手段,而共产党则是发扬这种文化,赋予革命新义和实践的忠实传人,至今仍然在继承改造发扬,例如,共产党现在对付异议分子的绝技就是动员你的儿子、女儿等等家人出来劝阻,迂回曲折,软硬兼施,其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孙文广的女儿在上海读书,一拨一拨的警察跑到上海叫她阅读老爹的文章,要她劝阻老爹发声。云南的邵正祥,我的儿子,都在千里之外,领导把他们找回来做劝阻工作,劝阻我到美国出席普林斯顿大学召开的反右学术研讨会。这种深入骨髓的党文化,使很多想要签名申诉的老右害怕牵连子女而放弃签名,或者子女自己害怕受到牵连而劝阻乃父签名。附带说一句,据报道,为解决拆迁、计划生育等等难题,各地官员广泛采取"株连"的办法,可见大家对"株连"术是驾轻就熟,情有独钟。

50年前,我们因为自己被打成右派,而株连到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儿女,现在又以株连儿女来要挟我们。这难道是现代文明?现代法治?共产党啊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够脱胎换骨、自我救赎?

像海客先生这样貌似客观公允中正的人,对于受到伤害的一方缺少同情,而对于制造伤害的一方却多加袒护,指责右派写回忆是要挑拨什么人对共产党的"爱恨情仇",实在是是非颠倒,善恶不分。作为右派的我们当然有自己的价值选择。《不肯沉睡的记忆--57学子的往事》一书的"编后语"说"古稀之年的我们拿起笔来书写当年的遭遇,已经绝不是为了吐口恶气或怨气,倒是都还有些先前的傻气,自以为是有一种责任--对国家和民族的责任,对过去和未来的责任--时时在催促着自己,命令我们把这些痛苦和记忆留下来,对时代作出一个交待,否则,我们的心难以安宁。我们深知自己的遭遇不仅是个人的曲折经历,因此,对这段历史我们无权忘却,也无权把我们亲自的体验和见证的浩劫掩盖起来。"(转引自张允若《值得关心国家命运的人一读》--介绍回忆录《不肯沉睡的记忆》)

本人没有打过右派,但是对于反右史深有研究的钱理群先生说过一段非常动情的话。他说:"我,以及那段历史的经历者、幸存者都已经老了,而且坦白地说,经历了无数的失望,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是看不到还历史以清白的那一天了,我们或许会因此而死不瞑目。但我们不会放弃自己对于历史的责任:我们要说出、写出所经历的一切,为历史留下我们这一代人的证词。我们更要追问和思考;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历史的经验和教训在哪里?我们当然知道自己思考的局限性,但历史当事人的反思却又是后人不能替代的,我们将把这些打上历史烙印的思考,作为精神遗产留给我们的后代,借此证明,我们没有白白地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我们尽管历经磨难,但还是最终维护了一个具有精神力量与智慧的人的尊严。我们活得像一个人!做完了这一切,我们就死而无憾了。"(钱理群《 将苦难转化为精神资源--〈不肯沉睡的记忆〉序》)

按照海客的看法,这样的回忆录,背离了"法治前提",过于"意气和理想化","对现在的民主进程绝对没有好处"," 如果要它--共产党--对自己过去的一些错误马上做‘低头'式的反省和道歉,不仅是不现实的,而且会使它已经敞开了的胸怀重新关闭,对现在的民主进程绝对没有好处。"。这样的劝戒,指责,害怕,担忧,到底是被共产党的专制统治吓怕了,还是出来充当帮闲呢?再说,共产党或者胡温诸公,在解决历史遗留问题方面,"敞开"过胸怀吗?作出过善意的回应吗?比如我,难道会因此给第三次戴上右派帽子的"重新关闭"吗?海客先生,你太多虑了!胡锦涛总书记不会领你的情。

作为打过右派、戴过两次帽子的我,可以代表众多右派郑重表示:我们的终极要求,就是中共中央必须彻底否定反右运动,向我们、向全国、向历史反省和道歉,即使一百年之后,我们全部死绝,还有我们的后人,还有中国人民,共产党或当时的执政者也要低下高贵的头颅道歉,就像德国总理勃兰特在犹太人殉难者纪念碑前下跪。大家知道,勃兰特是为希特勒的罪恶下跪。

俄国总统普金在斯大林的大清洗70(1937-2007)周年悼念死难者大会上说:"现在终于等到了所有人都认识到这是场民族悲剧的时刻,我们应永远铭记这一历史教训并使之不再重演,这是所有人的责任。"

感伤得声音颤抖的普京说,大清洗导致几百万人被迫害致死,"他们是有着自己观点的民众,他们并没有害怕说出自己的观点,他们是民族最优秀的人物。"

普京说:"我们所有的人都应当记住这一历史悲剧,但不是悲剧本身。之所以需要纪念,是因为我们应该清楚,为了国家发展和进步,选择更有效的道路需要政治上的争论,需要大辩论,需要交换意见和斗争,但所有这些都应该是建设性的,而不是具有破坏性的。"大清洗是苏联共产党执政犯下的罪恶,如今苏联已经解体,但是普金作为国家元首,对过往历史中的国家犯罪仍然要作道义上的反省。

历史的欠债是赖不掉的。这是历史道义历史正义的崇高准则。

今天,我们中国推动民主的进程,是按照共产党的"红线"、禁区,还是按照自由民主宪政人权的普世价值说话做事?是我们推动共产党改革,还是被共产党的"红线"捆住手脚?如果"思想解放"不能"清算"历史的是非曲直,历史要以"红色经典"为"底线",那么,这样的"解放思想"就徒有虚名了。

其实,海客能够指出共产党的"红线"在哪里吗?对于解放思想而言,假若真有那么一条"红线",一个禁区,一个止境,首要的任务就是无所畏惧地突破红线,突破禁区,突破止境。不过,毛泽东提倡大鸣大放,变成了"阳谋",成了一位丧尽政治道德的政治家。邓小平倡导思想解放,再抛出一根"四项基本原则"锁链,直到六四露出峥嵘,谁还敢奢言思想解放!这或许就是海客以"红线"相戒的原因。

行文至此,忽然从凯迪论坛上读到《秦刚:冤魂不会放过歪曲历史的人!》据新华网报道,外交部发言人秦刚21日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日本少数人试图抹杀、掩盖南京大屠杀等历史事实的做法将遭到国际社会的谴责。在回答关于日本议员提出无法确认南京大屠杀等问题时,秦刚说,南京大屠杀是日本军国主义在侵华战争中犯下的残酷暴行,铁证如山,国际社会对此早有定论。日本国内极少数人试图抹杀、掩盖这段历史,是对国际正义和人类良知的公然挑衅,也暴露了他们缺乏正视历史的勇气。(【凯迪网络·猫眼看人】 http://www.kdnet.net)人们当然十分同意秦刚义正词严的回答:冤魂不会放过歪曲历史的人。对此,读者的评论非常有意思,试抄录几条以结束本文:

这话本该对自己说的!

所有冤魂,不会放过歪曲历史的所有人!!!

所有冤魂,不会放过歪曲历史和篡改历史以及妄图磨灭历史的所有人!!!

尤其是88年以后的历史,反右,文革的历史。

49年后的就应该被遗忘吗?那可是比日本人弄死的多了去了。

(1008/1/30于山东大学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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