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清门相声
谈及清门相声,其“清”字一般有两种说法:其一,所演曲目用语文雅,和浑门相声(荤节目)相对;其二,更多认为是表演者清高自傲,作艺方式属于自娱而非娱人,不靠此挣钱,不算卖艺。清朝乾隆时期旗籍子弟演出的“全堂八角鼓”中有三人表演的逗哏,(王决先生讲述书中为“斗绠”二字)即相声的雏形。这在清人小说《风月梦》第十三回中曾有具体描述。清末时演变为一人或二人表演,俗称“清门相声”,而艺人的表演俗称为“浑门相声”。“清门”是满清八旗子弟中喜欢曲艺相声的票友们组成的门派,不以挣钱为目的,只是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但是,如有邀请演唱,必须正式下帖子请才能去,这叫“耗财买脸不要钱”。
“相声者,实滑稽传中特别人才也。其登场献技,并无长篇大论之正文,不过随意将社会中之情态摭拾一二,或形相,或音声,摹拟仿效,加以讥评,以供笑乐,此所谓相声也。该相声者,每一张口,人则捧腹,甚有闻其趣语,数年后向人述之,闻者尚笑不可抑,其感动力亦云大矣。”(见1908年出版的英敛之《也是集续篇》)
清末民初,“浑门”、“清门”相声合流,在发展中旁征博引,吸取了评书、莲花落、把式、古彩戏法等相关说唱部分,形成了说、学、逗、唱兼备的艺术形式。而清门相声则始终在传统相声领域占有重要的地位。侯宝林先生在《相声技艺》中,曾只言片语地提到过清门相声:“(张寿臣)整理了大批相声使之成为“标准本”,而且吸收了许多“清门活儿”(清末票友的相声)。如《五红图》、《揣骨相》等…… ”另外,侯宝林先生还有个小注:“据我所知,‘清门活儿’还有《告示十条》、《十二辰》、《穷富论》、《洋药方》、《八大改行》、《都门记略》等。”(个人曾问过陈涌泉先生,据他讲《告示十条》已无文字稿了,他也只大概记得主要内容。)
目前所知道的清门艺人主要有:钟子良、阿喇二、裕二福、陈子贞、高玉峰、谢芮芝等。
钟子良,满族正蓝旗人,是当时“黑公爷”府的额父(女婿)。学识渊博,精通音律,最喜爱说相声。他文化素养高,社会阅历广,多才多艺,能逗能捧且擅创作。他创作的段子有《八大改行》、《暗八扇》、《卖五器》、《都门记略》(描述 “月盛斋”、“同仁堂”等传统老字号的段子)等。
陈子贞,家境殷实,自幼爱习文艺,曾师从恒月川学京剧,学会36出,有唱词保留下来。后钟子良将女儿许配给他。在曲艺界有11位结拜兄弟,陈是老大,下面还有常澍田、关占魁、张寿臣、韩德泉、白凤岩等,均是各曲种的佼佼者。后与广阔泉搭档,上了很多节目,既有清门的高雅不俗,又有广阔泉所会相声的丰富、火爆。他们曾三赴上海,轰动黄浦江畔。后由李德收其为代拉师弟。代表作:《八大 改行》、《卖五器》、《羊上树》、《穷富论》、《八猫图》(描写八种上谱的名猫,最后以单弦“岔曲”结束)等。一生常演曲目有57段之多。
谈到清门相声与文学,尽管渊源颇深,但限于资料寥寥无几,一切只好推断。我认为,与其论与文学的关系,不如扩大范围,论清门相声与传统文化的关系——这样更为贴切。无论是钟先生的创作,还是陈先生的表演,他们都没有离开传统文化。像《八大改行》,现在我们常听的是学刘宝全、龚云甫、金少山,然而从前绝不仅仅如此。像还有刘鸿声、孙菊仙卖馒头、卖豆汁儿、卖硬面饽饽,陈德霖卖鲜花,抓髻赵卖切糕,小香水卖酸梅汤,白玉霜缝穷,瑞德宝拉人力车等等。而这些艺人本工各异,这就需要创作者对他们所从事的行当必须非常熟悉。一句话,这些都是传统文化。再像《暗八扇》,历数关帝庙、铜雀台、阿房宫、大观园、卧龙岗等各式建筑之风格,亦是传统建筑文化的再现。例子众多,恕不能一一列举。
关于清门相声,我的看法是既不高估,亦不低看。严格来讲,任何艺术都有一个自娱到娱人的演变过程,直至今天仍有自娱的形式。清门不是相声所独有的,只是在那个年代特有的一种历史现象而已。再有,清门相声并不全是清雅的曲目,像《粥挑子》,我认为其风格是不足取的。正如文人之间也有荤段子一样,只是历史留给我们更多的是文雅的曲目而已。当然,我们也要看到它在相声史上的重要作用,它和“浑门”的结合,正是“文人”与“艺人”结合的典范。自古以来,文人与艺人是绝不可分开而论的,再加上观众,三者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表演体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戏剧表演体系同样强调这三者的重要性)。今天我们强调创作表演兼工,这无形中与清门相声殊途同归。至于这种自娱节目为何消灭,究竟有无生存的必要及土壤,本就是见仁见智的观点,期待大家参与评论吧。
其实满族的文化很简单,就像“满汉全席”,无非是后人生发,以讹传讹而已。我们大可不必绞尽脑汁地去探究出个子丑寅卯。相声称为“活儿”,本就有灵活之意,随时可融入多种东西。清门相声亦是如此,在发展中也会“与时俱进,开拓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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