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美国唐人街的“大姐大”(图)


行侠仗义、敢爱敢恨的中国玛丽


最新一期美国《世界周刊》刊文说,“中国玛丽”在去年2006年12月6日整整去世一百年了,任何华人到亚利桑纳州的墓碑镇旅游时,请别忘了弯进靴山公墓,向这位中国奇女子打声招呼,凭吊一下。原文摘录如下:

  我的同事泰丝(Tacy)和裘蒂(Jody)先后在去年不同的月份去了亚利桑纳州墓碑镇(Tombstone)旅游,回来时顺便带了许多镇上观光景点的小册子和一些镇上资料给我,还把她们和家人在旅游中所拍的相片与我分享,她们都晓得我对任何小城古镇很有兴趣!

  墓碑镇位于亚利桑纳州的西南边陲小镇,在1877年期间,当地的一位矿工艾德雪佛林(Ed.Schelin)偶然发现了银矿,消息走漏之后,不少西部牛仔、矿工、印地安人(阿帕契部落)都闻风而至,一些歹徒混混、地痞流氓、烟花流莺,也相继涌入这座小镇,大伙儿都来找工作混饭吃,再捞些银子,就在那段时间同时也出现了一群华人,他们都是来自广东(有台山、新会、开平、恩平)四邑的早期移民,这一群华工也先后加入采银矿的行列,这片黄土漫漫的沙漠小镇,摇身一变,成了一座闪着一层银光的小乡镇了。

  随着银矿的开采,带动了城镇的繁荣景象和财富,同时许多黑白两道的江湖恩怨、偷盗、抢劫、谋财害命的案件也随之增加。一百年前的一场枪战,有位快枪侠维雅特艾帕尔(WyattEapr)以他精准和超快的拔抢术,快枪连毙三名仇家,一夜之间成了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这些西部牛仔的形象和许多淘金采银、夺财的恩怨故事,更是日后好莱坞拍成电影的最佳题材,而且一直很受电影观众的喜爱。

  来自东方的“龙女”

  不管是西部牛仔也好,快枪侠也好,还是开银矿发财的大财主也好,其中引起我最大兴趣的,是在那些华人群中的一位东方女子,这位镇上颇负声望、备受尊重的“中国玛丽”女士,每个人提到ChinaMary也都啧啧称奇!

  在美国早期拓荒时代,在一片荒漠沙地的矿区内出现了一位来自东方的“龙女”,那是多么让人非议而令人称奇呢!18世纪末,正值清光绪年间1875─1908年时已经是晚清,一个中国女子竟离乡背井、飘洋过海,投入外邦异域,她是如何和这些金发碧眼的洋人沟通呢?她离千山、背万水寄居于沙漠州上度过了她大半辈子,她的一生奔奔波波,做人处事,无不令人称鲜道奇!她的故事有点像武侠小说中的女侠,独特的个性,女中豪杰的作风精彩万分。我决定设法找出有关中国玛丽的史料,慢慢地细读她的故事吧!

  我打一通电话到墓碑镇的镇公所去询问有关“中国玛丽”的生平纪录,接电话的女士说:镇公所内并未存有“中国玛丽”的私人档案资料,她很热心建议我去找目前仍住在镇上的一位退休老人,他的大名是班堤崔维克(BenT.Traywick),他收集了一些中国玛丽的生活剪影,同时崔维克也曾写过一本书,书名叫《中国龙─墓碑镇》(TheChineseDragon-Tombstone),书于1989年出版,这位女士同时给了我崔维克的电话号码,让我自己去和他联络,而且她还提到镇上的居民都认识崔维克先生,找他不会太难。我向她道谢之后,果然马上就和崔维克先生联络上。

  首先我自我介绍,说明来意,崔维克很爽快地说,他很高兴有中国人向他问“中国玛丽”的事迹,我们在电话上聊了一下,他提到退休之后写过的那本书《中国龙─墓碑镇》,书中有一章特别描述“中国玛丽”的生活点滴,还有穿插一些中国玛丽的照片,最后我们约定日期、地点见面,我很开心能见见这位长辈,谈谈自己中国人的早期移民辛酸史。

  2006年1月28日,一大早天气有点冷,我偕同事芭布拉(Barbara)结伴同行,由她开车前往墓碑镇拜望崔维克先生。根据AAA旅游册上提供的相关资讯,墓碑镇是居于海拔4540尺高的地理位置,目前镇上有1504人居住,一共有三条主要的大街,最热门的地段是在爱伦街(AllenStreet)上,镇公所建于1882年,我们车子开在FremontStreet,看到了这座两层楼高的镇公所依然古情旧貌的立在街上。墓碑镇上最有名的语标来形容此镇的就是:“TheTown TooTough To Die”一直流传下来。

  进入墓碑镇时从左边的马路转上去,就可以看见左边坡上立着一块长型的白色石柱碑,碑上很清楚的刻着:1879,BoothHillGraveYard(靴山坟场),进口服务处提供很多旅游资料、纪念品、风景卡、墓园图,供游客选购,参观靴山公墓不收门票,但是希望游客自由赞助,捐款的钱用来维护公墓,芭布拉和我各自掏出两块美金投入捐款箱内,经过右边的侧门步入墓园内参观。

  公墓内一共有250个坟穴,11排,从左向右,由上到下,有些穴位是用水泥砌成的长方型,大部分都是用一堆小圆石砾子堆起来的坟丘,坟上立着木牌,牌上书着,某人某年某月某日生和死亡日期,有些是病死的、有些是老死的、也有些是被乱枪误射而丧命的,有老、有少,还有些是没名没姓的葬身此地。俗语说:“棺材不祇是装老人的”,此话一点都不假。我们一排一排的边走边看,有一种人生百态,生有处,死有地之感。

  走到上方第二排时,我见到了一块长方型的水泥冢,顶端竖立着一条长长的木板上面很清楚地刻着:Mrs.Ah LumChinaMary,Born China,Died In Tombstone Dec 6,1906,Aged67yrs(阿龙太太,中国玛丽,生于中国,卒于墓碑镇,1906年12月6日,享年67岁)。

  “中国玛丽”就葬在这儿!墓地周围的地势较高,背后有山,居高临下,向外眺望,可见对面的山麓,丘陵起伏,视野辽阔,倒是一块很好的长眠处,不知道“中国玛丽”生前是否请了地理风水师前来勘察过?是否如她所愿葬身此地呢?

  离开靴山公墓之后,按着地图,绕过两条街,很快就找到了公共停车场,11点左右游客已渐渐涌入大街上,有人登上马车随着牛仔马夫游车河,爱伦街上两旁小店林立、书店、纪念品店、咖啡馆、餐馆小镇古风古味仍在,古情古意犹存。

华人文化点滴留在镇上


  按照预约时间11点半,很容易找到第五街上的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和崔维克先生相见,这栋房子是他自己的,楼下作为书店兼卖古物,楼上自己住,但见这位满头银发精神奕奕的老伯起身相迎,彼此寒暄之后,我们就坐在他的书桌旁听他个人的生平往事,细述他和中国存有一份浓浓的感情始末,并在退休之后搬到墓碑镇,写了这本“中国龙”。当年墓碑镇上的华人风风雨雨,华人的文化点滴留在墓碑镇上,即使在镇上的近代史上,华人也在档案中扮演了一段有血有泪的角色,崔维克希望大家不要忘记这段华人的历史。

  崔维克生于1927年的田纳西州(Tennessee),1941年加入美国海军,曾经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从欧洲回来之后,因为当时美国是中国的同盟国,他又奉派中国协助,随着海军驻防,他曾驻守过青岛和北平(在他的印象里当年是称北平而不是北京),就在他那段年轻岁月里,开始认识了中国文化、历史,他常利用休假的时候四处去逛,紫禁城、颐和园、天坛、街头民巷无不留下他的足迹,他对中国的雕楼亭台建筑很感兴趣,各处收集资料,自行研究,并向当地居民请教,他所收集很多中国古币、纸币、骨董仍然保留着,大部分由他的女儿收管,他有一件海军夹克,背后绣着“中华民国36年,美国盟军来华参战”的军服,至今仍珍藏着。


  从军中退伍之后,他回到田纳西州,重返田纳西理工学院,继续他的大学课程,毕业之后,他任飞弹方面的工作10年,随后他搬到亚利桑纳州的南部小城St.Davis,在当地的一家铜矿公司专门负责铜矿爆炸的特别工程师。退休之后他选择到墓碑镇养老,也开始他的写作生涯,除了年轻时候与中国有了密切情感,同时听闻在修筑南太平洋铁路时,许多华工的故事,他着手收集史料,探访华人的足迹,也听到镇上老一辈的人传述着许多“中国玛丽”的精彩片段,就这样他写了这本“中国龙”。在墓碑镇,一位洋人来撰写中国早期的移民史,我由衷佩服崔维克的用心。


  根据崔维克书中所述,从1879─1931年间,镇上约有五百多位华人定居墓碑镇,南太平洋铁路完工之后,银矿开采完毕,很多华人沿着铁路线分散迁离,当年的中国人都群居集聚在爱伦街和第三街上,有人开洗衣店、杂货铺、餐饮业和旅馆方面的生意来维持家计,有钱的白人最喜欢找华人帮佣、管家,因为华人吃苦耐劳、不抱怨,虽然不懂英文,可是凡是主人每天交代的事都能一一圆满交差,深受当地人的赞赏。


  少了她牵线 华人求职难


  “中国玛丽”真实身分、出生正确年龄无人知,当年她以“阿龙的妻子”身分出现于墓碑镇上,她身材丰满、健美,身上经常穿着绣着考究的图案、以丝绸锦缎为多的唐装,华丽出众,身上经常穿戴着很多与众不同的珍奇珠宝。“中国玛丽”办事手法很利落,当年唐人街各行各业都由她经手,身分、契约、找工作、薪水、船费全都由她过目、介绍批准,没有“中国玛丽”联络搭线,华人很难找到工作,那段时间她和旧金山的六大公司(SixCompanies)有良好的密切关系,互动交往频繁。

  那时候大部份的华人都居住在第三街到第五街一带,不超出ToughnutSt.范围外,华人住屋很紧密,屋里都挖地下室可以对外相通,有些地下室用作赌场、鸦片馆之用,其中也有活动中心、中华会馆,以供大家聚会。阿龙和妻子两人除了经营自己坎坎餐厅(Can-CanRestaurant),还经营礼品店、职业介绍所、批发买卖生意,“中国玛丽”也兼营鸦片馆、红灯区的营业权,夫妇俩的财产、事业是相当可观的,那时白人眼中的“中国玛丽”就像一个女王一样,唐人街上的芝麻大小事,她都管。白人把当年的唐人街蔑称为鸦片街─Hoptown,“中国玛丽”就是当时唐人街的掌权“大姐大”,可是一点都不含糊的。

  助贫救弱义行 赢得好口碑

  “中国玛丽”办事能力很强,为人很四海、豪放、敢做敢当,颇有女侠的骨气,她又是一位慈心善肠的女子,那些勤劳、诚实的人一旦有难时,她都给予很大的帮助,许多有病痛、没饭吃的人上门求助,“中国玛丽”也不会拒他们在门外,一一打点解难,全心全力济穷救贫。曾经有一位白人牛仔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失去一条腿,“中国玛丽”不但请人送医,负担所有的医院开销费用,一直到白人牛仔完全康复为止,类似许多助贫救弱的义行善举经人转述而传开来。她热心公益,在镇上扶老育幼的善行也赢得白人社会的敬重,更使“中国玛丽”在墓碑镇上有了很好的口碑,人缘、名声颇佳,她的宽宏大量也是她的成功之道,“中国玛丽”更是白人眼中的一位中国奇女子。

  书中还描述了许多小插曲,生活感情上的波折在这无法一一道出,但是“中国玛丽”的一生是多彩多姿,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她的后半生亦是含辛茹苦,有血有泪的生活篇,她的故事也是早期华人移民的辛酸页。“中国玛丽”去世,在当地是天大的新闻。2

  1906年12月18日,墓碑镇上的当地报纸Epitaph刊登了一篇“中国玛丽”去世的消息,葬礼是由C.B.Tarbell殡仪馆接办,葬礼也完全按照中国的习俗办理,她的去世在白人社会各阶层中受到很大的注意和尊重,葬礼的公开仪式更是轰动一时,白人居民表现出对“中国玛丽”的赞赏不已,敬爱有加。

  有一位在墓碑镇出生的小市民Mr.GladysKendall的母亲参加了“中国玛丽”的葬礼,Kendall太太把葬礼所看到、亲临仪式中的所见所闻都很详细的记载下来,又转述给她的儿子听,这些真真实实的纪录再由Mr.GladysKendall提供给崔维克。崔维克根据Kendall太太所记载的全部经过,另外到处收集资料转载成书,于1989年出版上市。

  她的葬礼 让白人开了眼界

  根据Mr.Kendall母亲口述,“中国玛丽”入殓后的柚木棺材停放在爱伦街的自宅中,屋里点着细细的线香,供桌上有烧全猪、全羊、鸡、鸭,有蔬菜生果,另外还有四位男士披麻带孝,整夜在灵前拜祭、烧香、诵经不停,凡是来参加葬礼的中国妇女,均衣着华丽,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表情悲哀,她们配戴玉翠,象牙等饰物。出殡的行列也是相当隆重,有专业的乐班子吹奏着挽歌,一路还不停的撒下大量的冥纸,这些冥纸是用来打发那些黄泉路上的“讨债鬼”,免得这些妖魔鬼怪阻挡了死者的去路,好让死者早早上路,顺顺利利的抵达极乐世界。

  出殡的行列到了靴山公墓之后,棺木徐徐落穴下葬,葬礼之后,坟上供的好肉好菜也让当地的居民分享,同时也算给“中国玛丽”往黄泉路上饯个行吧!一路好走!她的葬礼又让白人们大开眼界,并且在坊间不断的流传着,称诵着这位中国奇女子──“中国玛丽”。“中国玛丽”在去年2006年12月6日整整去世一百年了,任何华人到墓碑镇上旅游时,请别忘了弯进靴山公墓,到这位中国奇女子的墓前和她打招呼,凭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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