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海外认识的中国人--中校级勤杂工
时间在飞逝,一晃我已经来了快一年了。参加了英语班的学习,英文确实有了一些长进,但却没有象(北京人在纽约)的王启明那样;一年就可以用流利的英文做生意了。我还是大部分听不懂也看不懂,参加了托福的考试,成绩还是非常低。美国的绝大部分正规学校对国际学生,是要求托福成绩的,我的这个成绩没有哪个学校可以接受。正好在发愁时,收到一所类似中国的大专型的大学的广告。这个学校可以接受一种新的考试,称为密之干考试。这种考试比托福要简单。
我顺利地通过了这个考试,就在这所学校开始上课了。这里的教育方式是学分制,所有的课都自己选,和我在中国上大学时完全不一样。中国的大学是以班级为单位一起学习;我们一个班有三十多个同学,一起入学,一起毕业。可这边的是自由选课。每个学期多选点课,学分够了就可以早毕业。但选的课少,学分不够就无法毕业,有的人学了八年还没毕业。
有趣的事,刚入学的人,可以和快毕业人,可以选同样的课,仍在一起上课。我选了几门课,都是我在大学已经读过的课程,因为我的目的是学英文,老师讲的课我都会,才能集中精力去理解英文。
每次课堂上,基本上都是那些十几岁美国孩子,只有我一个年龄大,而且只讲磕磕绊绊的英文的老学生。因为找不到同学帮助,所以学习相当吃力。
我决定把车还给麦克,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工作了。就这样,从上学的第一天开始,我成了一个全职的学生。
一天晚上,我读书读得太烦了,就到了公寓的楼下缓口气。这时,一位从来没见过的中国人从对面走来,和我打招呼,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中国人吗?”
我很高兴的回答:“是的”。我已经好久没机会讲中文了。
他自我介绍他自己,他姓张,也住在这个楼里,刚搬进来的。他的个子很矮,从样子上看,大约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说话时带有南方口音。
张先生在半山腰的一家中餐馆上班,每天10点走,晚上10点或更晚才回来。我才知道为什么从没见过他;因为我早晨上学时,他还在睡觉,我晚上睡觉后,他才回来。
简单聊了几句后,他说他已经很累了,想回屋休息了。
临走时,他又告送我,那是一家在此地很高级的中餐馆,每天都很忙。
这句话使得我很惊喜,我一直是听说;中餐馆是为美国人打牙的,没有美国人真正热爱我们的中国餐。可是,如果是这家餐馆已经被美国人认为是高级餐馆,那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产物了。
我的激情一下子被激发起来了,我和张先生要了个地址,告送他我明天就去看看。
第二天,我下课以后,就按着地址,直接到这家餐馆去了。
这里是爬坡的山路,坡度像是和水平线折成了30度角以上的。感觉是越走坡度也大。我想,这一定是有钱人才能住的地方。因为,美国的有钱人,还是喜欢美国的豪华车,大型吉普或卡车。一般都是八个气缸的车,虽耗油量大,但马力也大,爬这种坡,就像走平地一样。
我注意到,在路的两侧,坐落着一个个豪华型别墅房,每个房子看上去占地都要一千平方米以上,像一个个大的宫殿。每座房子之间相隔都很远,中间都是由花丛和绿色的草坪覆盖着。我回头望了一下我来时的路,已经看不到起点了,但我居住的小城的整个轮廓却尽收眼底。可以想像得出,到了晚上,在这山上的每个房子里,都可以看到山下的那万家灯火的小城。在这四面环山,风景秀丽山城里,还真想不到,到这山上后,才能发现这么完美的景观。站在窗前,听着苍穹的呼唤,山下的美景尽收眼底。
有钱人是真会享受,怪不得在美国富有的标志是; 山区,越有钱就住得越高。海边,越有钱就住的离海越近。
前面的街道已经逐渐变宽了,路边也出现了几个购物区,有大型的连锁超级市场,和一些便民小店。在一个斜坡的大型停车场边,我看到了由中国字制作的大招牌----海洋城。这家店很大,四面都是从上倒下的大玻璃窗,从外面看不清里面,从里面看外面却一清二楚。里面大概有40多张桌子,已经坐满了就餐的客人,门廊中还有十几位客人还在等待。
我站在队的最后。看到一个频有风度的中国人,胸前记着一条金黄色的领带,用一口地道的英文和客人打着招呼。从穿戴和举止来看,他一定是这里的老板。不大一会儿,我也被这位老板领到一个较小的餐桌坐下了。他自我介绍说,他叫乔治。
我马上用中文问他:“你是这里的老板吧?”
他愣了半天才说了句:“是”
他用英文和我解释,他生在这里,所以只能听懂广东话,普通话只是一点点。
现在是午餐的时间,非常忙,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没时间和我说话。他给了我菜单,临走时指了一下厨房说:“另一个老板在厨房里。”
我拿着菜单,开始东张西望,想找到张先生。看了半天,终于在人海中,看到了张先生那矮小的身影。他双手拿着一大堆带有剩饭的盘子和碗,一路小跑地把这些放入一个角落的方桶内。然后马上又转身回到一个个餐桌前,清理着桌子,一会儿手里又装满用过的盘子和碗了。
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洁白的白衬衫上,已有几处不同色菜汁。我一直等到他收盘子的桌子,离我的不太远时,就和他问个好。他看到了我,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招了一下手就走了。
看来他也没时间说话了。因为这里有三个男侍者在应付着每一个桌子的客人,而收拾脏碗和清理桌子,却只有张先生一个人,他也只能马不停蹄的小跑着。几个侍者也都非常忙,每个特大托盘端出几个不同桌子的菜和汤,放到大厅中间的临时托架上,然后一桌一桌的送上去。从这里的生意来看,女侍者是很难胜任的,工作量太大了。我看了一下菜单,菜价高得不得了。六个锅贴就六块多钱,相当于一个锅贴要一块多钱,一小碗蛋花汤就两块五毛钱。中午的特价餐,一份要八块多。我原来在麦克的中餐馆时,一份才四快五毛,这的价格几乎是比那里高一倍。
我想点一个锅贴吃,再要一个特价午餐,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愿望。因为我现在已经是全职学生,没有收入。现在不工作,而能靠的就是我的一点存款了。从现在开始,大手大脚的做法必须要改掉了。记得我刚毕业,还是助理工程师时,工资也不高。去九龙游乐园游玩,突然看到我的一个不太熟悉的校友在那里工作。他看到我后,连门票钱都免了,中午还请我在餐厅里吃的午餐。当然,他也不会花钱的,因为他在那里工作。
这是美国,别说我认识老张了,就是认识老板,一分钱也不会少要。
就这样,我吃了一份午餐,加上小费,花了十一块。想了半天,真觉得亏,也没觉得菜好到哪里,可花了双份的钱。
晚上,我一边在门口休息,一边等张先生。我真想闹明白,为什么这么贵的饭,质量一般,为什么反倒有这么多客人。
张先生回来了,但不是一个人,还有两位也一起走来。张先生给我介绍说,这两位是他的室友,一位姓娄,是一位叫高大的男人,一位姓吕,是个女的。这两位都大约50来岁,像是对夫妇。张先生让他们先上去,和我在路边坐下来。
在国外,中国人一起分摊房子住,是很普遍的事情,但夫妇如何和一个单身男人分住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哪?因为卫生间只有一个,不在客厅就在卧室里,不管谁去卫生间,都必须经过对方的床。而我们这栋楼,所有的卫生间都在卧室内。
我带有疑问的问张先生,他笑着说,他住在卧室。因为,他可以进房间后,就不必出门了,卫生间在他的屋内。那两位谁要去卫生间,就推门而入,反正老张是个老男人。但反过来,就不行了,人家有女人,老张是不能随便出入的。
话归正传,张先生向我介绍了这家中国餐馆。这个店确实是两个老板,一位就是我见过的乔治,一位姓关,管理厨房。
乔治这个人相当的聪明,记忆力也好。他知道所有来的客人的名字,而且连大部分客人的生日也能记住。每个客人,喜欢吃什么样的菜,几乎都在他的脑海里。所以,这个店大部分的客人,坐下后,几乎连菜单都不看,都是乔治帮助他们点菜。乔治还会提醒他们,谁的生日到了,约好时间,到这里来庆祝生日晚会。
像这里的一位客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金发姑娘。每找一个男朋友,就领到这里来吃饭,仅张先生就看过这个美国姑娘,和二十多个不同的男朋友来过。以后,除了这位姑娘继续带新男朋友来吃饭外,她过去的男朋友也成了这的常客。互相见面时还挺亲切,新老男朋友还握手,谁都不吃醋。
在美国,富有的美国人出来吃饭需要的好环境,好服务,其次才是好的饭菜。这里的服务和环境,在美国人看来是一流的,所以这里的生意这么好。
厨房里的关老板是一位早年偷渡的广东人,打过几十家不同的餐馆。他一句英文也不会,但炒菜的优秀是有名的。他不仅炒菜好,而且速度相当快,总是出餐很准是,不会让客人等得很久。他曾在几家店都是厨房的总管,也会管理厨房。乔治在加州的一家中餐馆找到他,请他来到我们这个美国乡下的小城市,一起合作开店。他明白,他的特长是在大堂中的服务,但没有好的厨房管理的配合,一样是不能成功的。就这样,他们两位四处借钱,又得到了一笔银行贷款,开启了这家店。
他们的合作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大堂的管理井井有序,厨房出餐的速度也相当的快,而且菜的质量也好。生意好,自然进货量也大,每天都进货,所以蔬菜和肉食也都非常新鲜。
这个店从开始的第一天,没花过一分钱广告费,每个固定客人,都是他们一个一个得慢慢搞定的。不到两年的时间,他们不仅还清了所有的借款,每人还买了大房子和豪华吉普车。
张先生因为不懂英文,而且是短期工差访问的身份,报税也不合法。所以在这里工作只能是杂工,薪水拿现金。
别小看这位张先生,他现在还是军区下属的医院的副书记,军衔是中校。在国内时,他是做的行政工作的,没什么额外的油水,只是固定工资。看到那么多人都富起来了,有的人级别比他低,资格也不如他老。他既不懂业务,也不会拉关系,所以一直只能是看着别人发财。老张的内弟,几年前到美国来读书,一个偶然的机会,找了一家中国人开的公司,开出了一个合作考察的邀请信。
张先生很快拿到了签证,就和医院请了长假,来到了美国。不过,他是十五天的签证,超过十五天的逗留是违背这里的法律的。张先生自己预计只在这里工作两年,然后就带着赚着钱回国。违法就违法,反正也不打算再回来了。
他一到,先和他的内弟共住在学校宿舍。因为他是已经黑掉的身份,不能买车,所以到哪里去都要靠双腿走。他也不打算买车,因为他也不想在这呆一辈子。他找了许多次工作,但由于没有打工许可,另外是语言障碍,都没有成功。他唯一的出路就是中餐馆。
他的第一个工作是作厨房打杂,又累又脏,每月还不到一千块钱,这个收入是不可能达到老张的目标。他又四处打听,重新换了一家中餐馆,工作是在大厅中,收盘子,清理桌子。这份工作,英文是busboy, 翻译过来是汽车男孩,都是些上中学的美国孩子来做,他们是赚零花钱的。这工作的基本收入是老板付一定的低薪水,其他收入是从前台的侍者的小费中提取百分比。收盘子是帮助侍者的工作,因为清理桌子快,侍者就可以多接待的客人,小费就会多,那么收盘子的人也自然多得一些。
这家店是一个从台湾来的人开的。这个台湾老板有三个孩子,都生在美国。这个店的主要工人基础是他们家的成员。。雇的人全是打杂的。老板雇了另外两个人,一起在厨房炒菜。老板娘在收银台收钱,他们的三个子女做侍者,就是大堂中,缺少帮助收盘子的。
这家中餐店雇了几个收盘子的人都辞工了,原因是这个老板的三个子女做侍者时,每次都隐瞒小费的收入,所以收盘子的人忙了一天,提成的钱总是不成比例。
老张来了以后,老板答应付给他每小时三块钱的工资。按老张初步的计算,每个星期工作72个小时,每个月已经赚到差不多是原来在厨房了打杂的工资。如果他能每天从三个侍者的小费中,每人给十块钱,总共三十块。加起来,一个月就差不多两千块的收入。这样两年至少可以得到四万美金的收入,合人民币三十二万,足够养老的了。
和别的收盘子的人一样,老张也是每天到下班以后,像是要小钱的人一样,追着这三个侍者拿回自己应得的那点提成。可是,人家高兴时,给两三块,不高兴的,只给几毛钱。他们根本不按着规矩付给老张。老张的工作,除了收盘子以外,每天还要等所有的人走后,用吸尘器吸干净整个餐馆的地面,午餐和晚餐之间,别人休息时,老张还要擦玻璃。这家餐馆四面也是从地到顶的玻璃,一擦就要几个小时。
老张毕竟也是五十岁的人了,他每天很累。就因为老板的子女不按规矩付给他小费的事,他几次和老板谈,老板总是推托要调查,但总不去做。
当然,老板心里比谁都了解他自己的孩子们。他也会打算,能多剥削老张一天就多一天,因为老张是新来的,什么也不知道。
这家人从心里瞧不起大陆来的人,吃饭时,都经常让老张多吃米饭,少吃菜。老张开始还不明白这是什么?直到有一次,老板拿着几块剩的炸鸡肉给老张吃。他告送老张,这鸡肉在大陆是相当高级的,只有是参加国宴时,才能见到的。老张才明白了,他们一定认为,老张在大陆,连饭都吃不饱,他们家能提供足够的米饭,已经不错了,没必要再浪费他们店的青菜和肉了。
事可忍,孰不可忍。老张的肺都要气炸了。
当天的晚上,老张连地都没吸,提前回家了。从中校,到打杂,已经是从将军到奴隶了,还要受这份侮辱。老张的钱不挣,也在不想在这里忍了。
第二天,老张找老板去辞工,理由是活太累了。因为老张的薪水还没拿到,现在只能是先忍一下,还不能说不好听的话。老板一下子慌了,因为老张干的工作,比原来收盘子的美国小孩子,要多得多,而且老张的薪水还是最低的。如果老张走了,找不到人接替的话,吸地,清理等这么多工作,老板只有自己干了。他的几个少爷,才不干这个活那,都是赚完钱就出去玩去了。
老板建议老张再等等。另外他还答应老张,让他的儿子们教老张学英文,很短的时间以后,开始试着做侍者。
这是老张的梦,能学几句餐馆英文,自己掌握自己的小费。
哎,没办法,就再忍一次吧。
又几天过去了,老板还没有动静。老张忍不住去找老板,老板告送他,做侍者必须要有他的三个子女的同意。他们三人主张让老张在坚持一两个月,他们先开始教老张讲英文。
老张第二天上班时,带着自己从国内带来的英文书,希望在不忙时,他们能教他一点。没想到,每当有时间时,老张拿著书去问,每个人都推托没时间,让老张先自学。
这又是一个骗局。老张醒悟了,美国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人会这么傻,义务教你英文,然后等你学会了,再回来抢他们的饭碗。老张再自我反省了一下也明白了,学英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是五十岁的人。
这是又一次再骗老张。老张感到全身的热血都挤到脑子上,泪水也悄悄的从脸上流下来。他们也太没有人性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他这么老实的人。
当天晚上,老张等轻扫完了整个餐馆的地面,正式找老板辞工。这次的理由是工资太低,不能保证每月2500的收入,就不能再在这里工作了。这个条件是任何一个开中餐馆的老板都不能接受的。这时的老张已经气坏了,就是提了这个不能接受的条件。
这个老板从老张的一双愤怒眼睛里,已经看出这一次是骗不过去了。正好今天也是老张在这里工作了两周,正是开工资的日子。老张拿出了自己在家里算好的应得的工资数字,交给了老板。老板带上个老花镜,装着不知道一样,要求老张拿出社会保险号,说是为了给政府报税用。
老张心里明白,这是老板在找麻烦。他把在最初招工时,和老板的对话又重复了一遍。老板开始说不记得了当时的许诺了,后来又说,要找他前台的儿子去商量。一会儿,老板的儿子,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孩,叫老张过去和他谈。老张低头走过去,他儿子告送老张,在美国的税很大,他看老张挺可怜的,可以帮助老张报税。但条件是让老张从每小时的三块钱中,拿出一块钱给他。老张一算,一共应得的432块中,现在还要付给他144块。
一下子,老张的军人脾气一下止不住了,拍着桌子喊了起来。没想到,这小男孩也火了,指着老张骂了句:“你妈的。”
老张的脸一下子红了。50年除父母之外,还没有人敢这么骂他。在医院里,尽管老张没有实权,但每个人对他还是很尊重的,毕竟是老资格了。现在,就这么一个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小兔崽子,还敢这么骂他。
两个星期,所有的劳累,欺辱,受骗,一下子涌上来。他实在受不了了,发作了。老张举起右手,一个大巴掌,抽到小男孩的脸上。小男孩生在美国,没准有生以来,连见都没见过什么是大耳帖子。一下子被打得摔倒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叫妈妈。
老板也看到了这个场面,他也万万没想到这个打工的人还敢动手打人。
他大声地对老张喊着:“你们大陆人从来没有法制观念,是流氓。”
老张以为他也要来参战,一手把桌子上的刀叉拿起来。向着老板走去。
老板吓得一面向后跑,一面说:“我要叫警察了,把你抓起来送回大陆。”
老张看他那胆小的样子,没有打架的意思,就站住说:“我反正是要回大陆的。现在就是警察来了,也大不了遣送我回国,连美国的监狱都不用做”。
老张指着他继续说:“我临回国以前,也先烧了你这个店。反正我豁出去了,打人犯罪,要遣送,我烧了你这个店,大不了也是遣送”。
这时,小孩子吓得直叫他的老板爸爸:“快给钱叫他走吧。”
这时,厨房的人也出来了,老板娘也跑了出来。老张怕事情闹大,就告送老板,明天一早来拿钱。
第二天,老张的一个朋友,一早就和老张一起,开着车来到了这家店门前。
老张让他的朋友不要给车熄火,自己走进来。老板和他的儿子,可能是害怕,早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老板娘独自站在收银台边。
老张这次换了一副面孔,没有任何客套,一进门就严肃地说:“我的钱哪?”
老板娘回答说:“在老板那里,他正在忙,明天再说吧”。
老张的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别和我来这一套了。他大声的冲着里面说“你看看外面的汽车,连火都没熄.。如果我今天拿不到钱,这汽车就会从这面的玻璃穿进去,从对面的玻璃冲出来,你们看着办吧。
老板娘吓得脸都白了,一溜烟地跑向里面,去找老板去了。一会儿,老板出来了,还带着他厨房里工作的两位工人。他拿出算好的工资单,让老张看一下。老张一看,马上又急了,这连他预计的一半都不到。老板颤颤巍巍的解释说,每小时的工资是根据工作时间,吃饭时间和不忙时的休息时间时不能计算的。他指着两位厨房的师傅说:“不信,你问问他们?”
这两位同胞,马上笑着围着老张说:”大哥,我们都是一样的。大哥,差不多就行了”.
老张看着这两位可怜的国人,什么也没说。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们这点面子呀。.
他点了一下头.,抓起老板手中的现金,连数都没数,就出去了.
晚上,老张收到了厨房的一位师傅的电话,说山上的那家大餐馆正需要人。
老张就这样来到了这家名为海洋城的中餐馆,当然还是做收盘子的。
这里的管理是小费共产,乔治的管理也很有条理,没有人可以私拿小费,因为那是大家的钱,每个人都互相监督着。
所有的小费放在一个醒目的大盒子里,谁都看得见。每天只有到晚上下班前,在乔治的监督下来分小费.。
老张的提成一分也丢不了.每天都可以拿到六十块以上的提成。他很珍惜这份工作.。
老张现在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多了,不久就要回国了。
他归心似剑,盼着每一天都再快一点。他做工的速度开始慢下来了,有时还望着窗外发呆。一天,乔治让一个侍者做翻译,和老张说,如果是你忙不过来,我就再请一个收盘子的人。老张一下子明白了,在这里做工,偷懒只能是丢掉自己应得的钱。如果多雇一个人,对这么好生意的餐厅不算什么。可对老张来说,损失就大了。因为两人一起收盘子,当然小费的提成也要共享.
为了维持现在这么好的收入,老张又从新开始每天拚命的跑,为的是老板不再添加新人。
不久老张就回国了。他有一次和我聊天时,说他很不喜欢和他同屋的人。我才从老张这里知道,那两人并不是夫妇,在国内都有家庭.又是一对老年抗战夫妻。没什么生理上的要求,只是为了一起住,又可节约房租,又能互相安慰。
老张说,那男的娄先生,也是个中校级的军人.但他是个军医,算个文职的军官。.
不知道他是如何来到美国的?他和老张在同一个餐馆里打工。.不过,老张在外面打杂,他是里面的杂工,主要是刷碗。老张看他的年龄比自己还大,从厨房外拖着那装满脏碗的大桶到厨房里面,实在太吃力.就有时顺便帮助他拖一次。.
这下可好,老张如果今天很忙,没去帮助他时,他的脸会拉得很长,一脸的不高兴。回来后,一晚上也不理老张。
老张也不买这个帐了.他的心早已飞回到了中国,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老张回国时,是我送他去的机场。老张悄悄告送我,他这两年把所有的花销减去,还有五万多美金,全在口袋里。
我真是感慨万分,一个一句英文都不懂,年过五十的人,两年内省吃俭用,受尽了屈辱,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能存下这么多钱是多么不容易。
他连这个山城的门,都没出去过,他眼中的美国就是这个小镇。
一个月后,我接到老张的从国内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很怀念这里的生活。但因为他的身份,在美国是曾经黑掉过的,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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