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痛:1995年11月23日,刚考上博士生的24岁张利留下4封信“人间蒸发”
十年生死两茫茫。
1995年11月23日,刚刚考取大连理工大学博士生、研究生马上就要毕业的24岁青年男子张利在给家人、同学、朋友、恋人留下几封信后,独自一人背着一个只带了少量现金、没有任何证件的小包,若无其事的走出了大连理工大学的校门,从此“人间蒸发”。
2006年5月19日,一篇题为《新科博士,人间蒸发 十年谜团,谁来破解?》的帖子出现在网络著名论坛“天涯杂谈”上,十年前那段离奇的失踪事件终于再次浮出水面,并借助网络的强大力量逐渐拨开层层迷雾。
十年里,失踪的张利经历的是不可知的环境与生活;十年里,承受着他的失踪现实的家人体会的却是每天每夜刻骨铭心的痛苦。十年,那份自难忘的牵肠挂肚已从最初的期待惊喜到如今仅仅奢望一个平安的消息,可那声“回家”的召唤却始终未曾改变。
十年谜团,谁来破解?
十年前的那天,新科博士留下4封书信,突然“人间蒸发”
1995年11月23日,星期四。
如果可以,张华宁愿把自己日历中的这一天抹掉。
这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小雪,青岛虽然只是微寒,但东北的大连却已慢慢变冷了。
才20岁,刚刚参加工作的张华在心里寻思着,这个月工资发下来,一定要给正在大连读书的哥哥张利买一套棉衣寄过去。虽然前些天哥哥刚寄来信,说有毛衣毛裤,不用家里担心,但从小和哥哥感情要好的张华却不放心,她甚至已经开始在商场为哥哥物色合适的棉衣。
刚上班,同事告诉张华,“你哥昨天来电话了,来了两遍呢。”
“能有什么事呢?肯定能再打来。”张华心里念叨着,守在电话旁,没有再离开。尽管哥哥一直在外读书,但对这个仅有的小妹妹却一直关爱有加,隔十天半个月就会给妹妹打个电话问问她生活工作的情况。但是,这种一天之内连打两个电话的情况却不多见。
张华事后才知道,就在哥哥张利给她打电话的同时,21日、22日母亲在青岛的家里同样接到了张利的电话。据张妈妈回忆,这两段电话没有任何异常,张利在电话里与妈妈讨论了想要结婚的一些细节,别无其他。
张华还在等。却等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你哥出走了!……”打电话的是张利的女朋友小梦(化名),电话那头的小梦泣不成声,电话这头的张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哥哥出走了?
张妈妈和张利的大姨夫立刻赶到学校,大连理工大学研究生院15号楼519室张利的宿舍里。张利的身份证还在,张利的大部分衣物还在,张利的研究生毕业证还没拿到,一切似乎照旧,可是物是人非。
陆续有信在张利的宿舍、女朋友小梦的家、朋友老王的宿舍被发现,落款日期为“95.11.23”的信共有4封。
4封信措辞不同、歉疚太多、一句句“祝你幸福”,一个“或许五年、或许十年,我一定会回来”的承诺。然而这些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张利的确失踪了。
张利十年前的照片
十年间的寻找
当时没公开寻人,是因为相信十年承诺
没有人知道时至今日,这整整十年的时间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张利意味着什么,但对于张利的家人来说,这十年却是一个时时有呼喊、时时有泪水,却总是难以醒来的噩梦。
2006年6月9日,北京。瘦削的张华走在街头,为了一点不知道能有多大帮助的线索,她和丈夫坐了一夜的火车来到北京,但是第二天他们又不得不失望地离开了。
“帖子是一个在国外的表妹帮忙发的。十年了,我们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方法能够找到他,能够让他看得到。十年前没有这样兴师动众地找他,是因为相信他给我们的承诺,相信受了良好教育有着坚韧品格的他会遵守他的诺言,在五年、十年内回到我们身边。可是如今十年期限已满,他却没有出现……”
张华说着话,眼睛里已经不再有泪,但是那份隐忍着的、充满了希望的眼神却让人不忍再看。“我回家时不会表现出这样,这样爸妈会更失望。”
失望的感觉,这十年里张华和她的家人并不是第一次体会,区别不过是一次比一次更刻骨铭心些。“刚刚知道并且证实哥哥失踪的消息时并不相信那是真实的,爸爸出海在外,可当妈妈一个人把大连附近的学校什么的都跑遍了以后,她开始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可是那是多么痛苦的一种接受的过程啊!
家人就怕他的生日,怕说笑声大听不见他敲门
十年里,每逢张利的生日,或是逢年过节,这个家里总是不会像别的家庭那样热热闹闹大声说笑,为的不是别的,只是因为家里人都怕。 如果张利在那个时候回来,家里太闹了会听不见他的敲门声。
十年里,妹妹张华由一个少女成长为了一名少妇,2000年结婚的那一天,张华的眼睛在婚礼的来宾脸上来回地闪烁审视,只希望能看到那双她熟悉的慈爱的眼睛重新出现。
十年里,年迈的父母不仅没有像张利临走前在信里祝福的那样“过得幸福”,反而饱受折磨。
2001年因爱子失踪而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抽烟酗酒的张利的爸爸因精神恍惚遭遇车祸,小腿骨折,从此再也无法当他的大副。
2005年,等待做骨关节更换手术的张利的妈妈躺在病床上,对担心她挺不过去的女儿说:“没事,我一定挺得过去,我还得等着张利回来呢!”
第一个承诺的期限五年很快过去了,十年又很快过去了,家里的那扇门,却没有如所有人期望的一样被风尘仆仆、不再年轻、容貌却依旧的张利轻轻推开。
“他一定还活着,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我都不会放过。会找到他的,即便是找不到,能让他看到家人的消息,能让他给家人报个平安的消息,也是好的。十年了,我们的要求已经不再太高了。”
张利是啥样人
按照很多人的说法,张利的生活本应是在朝着一个逐渐稳定且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着,所以他的失踪是那样的让人不敢相信和难以理解。
张利1971年9月出生在胶东半岛一个山海环绕的小渔村----海阳市大山乡张家庄,爸爸是一名长年在海上漂泊的船员,家里经常只有妈妈、妹妹还有张利三口人在,在张妈妈的心目中,张利从小就是一个懂事、知道体贴妈妈的孩子。而且,这个孩子不仅天资聪明,而且成绩优秀,1989年高考时,张利凭自己的实力顺利的考上了大连理工大学的电子系,本科毕业时因成绩优秀而被保送本校研究生。1995年,在校读研究生期间,经老师介绍,张利与女友小梦相识相恋,当年他开始准备报考本校博士生,为了更好的照顾他的生活学习,小梦的父母将张利接到家中照顾。这一年的11月12日,张利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了自己的博士生考试,并开始与女友谈婚论嫁。直到11天后,张利失踪。
失踪前留给家人、朋友、女友的四封信
给父母的信
爸爸妈妈:
您们好。
我这的一些情况您们可能已了解了,21、22日我和妈妈也通了电话,了解了家里的很多苦衷,我深感良心不安。
我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拖累家里了,只有自己找个归宿,等以后有点出息了,再回家见您们。
另外,小梦及其家人对我非常好,在吃、用方面给了我很大照顾;在我精神不好、睡不好觉时,她们也从各方面安慰我,完全没有把我当外人。我真感到无以报答人家。为了不拖累人家,我决定自己找归宿,让小梦能重新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生活。
这半年来,表面上我运气很好,其实,到现在为止,我欠别人的实在太多,我对不起我的导师王惠秋老师,也对不起我新报的博士生导师孙宝元老师……
我之所以要寻求一种解脱,完全是良心上受责过多,又无力摆脱,与别人毫无关系。
爸爸妈妈,您们的养育之恩,有机会我一定要报答的,我已经为您们和张华许愿了,您们的将来一定是幸福的。
或许五年,或许十年,我一定会回来的。
祝 好
儿:绍文
95.11.23
给朋友的信
老王:
又得拖累你了,交我这样的朋友,你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我决定离开大工是很唐突的。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希望以后等我父母来的时候,你和韩柏,贾洪明帮他们收拾一下,办一些必要的手续。
我出走的事最好先通知我父母,等他们来,收拾好东西,再让学校知道。
我的出走肯定会引起很多议论,但有一点向学校申明:主要是因为我的身体。神经有较大障碍,自己又不愿意拖累亲人,尤其是痴情的小梦,因而决定一走了之。小梦一家从各方面给了我很大照顾,我无法报答人家。我深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惭愧!
拜托了,老王。
张利 95.11.23
给女友的信
小梦:
我真不愿意离开你,可为了不拖累你一生,为了让你能有个好的归宿,我决心背负不孝的罪名,离开你,离开生活了了六年有余的大连,去找自己早已向往的归宿。
我欠你及我阿姨、伯父的实在太多,我不敢再面对他们。我只有去赎罪,去为你们的幸福祈祷。
我放弃了自己的事业,辜负了自己的家庭,绝对不是一个好人。所以,你之失去我好比扔掉一个包袱,应该“鼓盆而歌”,这样你我就都能解脱了。
祝好
小毛毛狗
95.11.23
小梦:
与其长久地伤害你,
不如到此为止!
现在我深深了解了自己的性格弱点,我不会给你幸福的。
可我从良心上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对你及我伯父、阿姨的负疚,只好自己解脱吧。
小梦,你一定要吸取和我交往的教训,分清良莠,我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会祝福你的。
钥匙留下,我能想到的一些东西都返回,请相信,我没有拿家里钥匙干坏事。
我已经对不起你了,还能做非人的事吗?
祝幸福
小毛毛狗
95.11.23
(注:小梦为化名)
10年,这个萦绕了一个家庭太久、带给他们太多痛苦的谜团应该被解开了。可是,这个谜团究竟会是个什样的谜底?0年了,张利还活着么?如果他还活着,他会生活在这世界的哪个角落?如果他还活着,他又为什么在10年前选择那样一种偏激的方式一言不发就离开他原来的生活环境呢?最最重要的是,张利,还会回来么?
在种种谜团背后,一个地方清晰地闪现----大连、大连理工大学,张利最终选择离开的地方。在出走前的日子,张利在那里经历了什么?大连,是能解开这些问号的最终地方么?一切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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