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1988,我的高考
1988年,我高中毕业,一转眼18年过去了,回首往事,人依旧、鬓发却已见白。读书时写作文,经常会写“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其实那只是简单的套用,并不会真正去感叹、珍惜,因为对于儿童少年来说,最值得炫耀的财富就是时间。但到了我们这年龄,已经隐隐能预见生命的短暂。一、难忘高考
从市中初中升入市中高中,我插班进了的农村班。同班同学基本上都是寄宿生,因此开始两年我和他们的关系并不融洽,我还是经常去城市班找原来的同学玩。小学和初中,我读书都是凭的小聪明,与发愤图强为跳农门的同学一比就有了隔阂,书几乎一点也读不进去,没过一年,我就成功地为班级垫了底。
高三上学期大考,我的平均分竟然没有及格。在寒假前的家长会上,班主任对我父亲说我连预考也通不过。八十年代末,社会上的就业压力远没有现在大,我父亲有是个粗人,还安慰我说大不了到他厂里当学徒。而我,却开始有点如梦初醒了,小学、中学十一年,虽说一点也不累,但如果连高考考场都没踏进,好象有点对不住自己。于是从寒假开始,我就象换了个人似的发奋起来。到五月初预考,这期间的三个月,我从来没有在凌晨两点只前睡觉的。有时上课实在是困了,我就在英语、政治课上小睡片刻,反正是听不懂、也不想听。
当年的高考课目共七门,我的强项是数理化和语文,弱项是英语、政治和生物,我见着死记硬背的东西就头晕。预考前的时间有限,我也只能尽量争取把强项补上去。值得庆幸的是,最后一个学期,学校领导给我们班换了两名任课老师,物理老师杨延洪、化学老师沈文雄,我在这两门课上能翻身,要归功于他们二位。两位老师的身材都很胖大威武,并且都临近退休了,因此教学经验非常丰富。我特别喜欢听杨老师的课,他从不照本宣读,也没有照搬提纲式的板书,更不要求我们都要记录下来。他的粉笔字,有的大如笆斗、有的小如豆粒,有横着写的、也有竖着写的、还有倒着写的。但是,他行云流水般的讲课,能把物理课的要领都深入浅出地贯穿起来。
在我的记忆中,高三下学期的学杂费才25元,参考书几乎没有,都是油印的讲义。说实在的,我们那时远没有现在的考生辛苦,成天埋在书堆里、奋战在模拟考试中。至于外部环境,当时的社会、学校、家长也没有太多的额外要求,我还没有跳农门的压力,发愤图强全凭自己提起来的一口气。三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了,五一节前的模拟考,我的总分已经接近五百了。节后就是预考,俗称筛选考,过不了分数线就会被无情地剥夺进高考考场的资格。我考得很轻松,休息三天后成绩公布,我进线了、有二十多分的富余。但我们班还是有近三分之一的人被筛选掉了,农村班、尖子班尚且如此,城市班就更惨了,过线的只有三分之一。考试检测的是学生对知识的积累和掌握程度,但考试成绩却与临场发挥有很大关系。有两个基础不错的同学考砸了,大男生哭得跟泪人似的,换了我也会伤心的。收拾东西离开学习生活了三年的市中校园,班主任还安排其他同学护送他们,确实有这样的担心,万一想不开……。不过,现在他们却小老板做得非常滋润,连轿车都换好几辆了。
因为学生少了,最后两个月,毕业班上课就成了小班制,但我一点也听不进,原因天热,我又是胖子,更加怕热。据史料记载,1988年是几十年不遇的高温年份,从五一开始就连续高温,到七月初,最高气温更是蹿到了39度。那是天气预报中说的数字,那可是不能随便乱报的高温值,但就在我参加高考的那一年,给我幸运地碰上了。那时候家里没有空调,只有电扇,我家还住顶楼,感觉墙壁、水泥楼板一天到晚都是热的、甚至发烫。晚上睡觉我都席地而卧,因为水泥楼板的温度比凉席稍微低点,而且地上的面积床上大,身子底下被汗水湿透,还能翻个身找个干燥的继续睡。家里如此,教室里也好不到哪去,连个电风扇也没有,考试时一不留神,手臂上流下的汗就把考卷给沾湿了。为何现在的人那么不耐热,夏天一到,一个个都穿得那么清凉。八十年代的中国人,还不知道T恤是什么衣服,男人的夏装除了衬衫就是汗衫,而且在衬衫里面还要穿上汗背心。一个热字,是我对1988年5、6月份的全部记忆,至于那段时间的复习迎考,连一点印象也没有。为什么89年的夏天就比较凉快,为什么后来的高考能提早到六月上旬……我只怪自己生不逢时。
1988年7月7日,我大汗淋漓地走进了高考考场,除了文具,还带了条毛巾、一盒万金油、一只灌满白开水的军用水壶。我们的考场就在本校,从农村上来的考生住在市政府第二招待所,连市中都剩下不到两百名考生了,乡镇中学更是人数寥寥,二招、三招一分,就全部住下了。那时候,在考场上能隐约地听到西仓前河对面老手表厂内的冲床声,还有操场外山前河里突突开过的机帆船声,考点(校)门口没有一个焦急的家长在等待,更不会有人到去要求工厂停工、河道停航。
考场内温度计的汞柱已经越过了38度,还好,市中领导照顾本校考生,早早地为每个考场准备好了两只大木桶,里面装着大块的冰,这种装备,以前只有在办丧事的人家见过。在没有空调的年代,冰块或多或少地给考场带来了一丝阴凉,而监考老师也多了份额外工作,就是不停地为考生们绞冰水毛巾。因为炎热加紧张,我几乎每场考试都是汗如雨下,为了不弄湿考卷,我必须经常地擦干手臂。每个考场两名监考老师,一人看场、一人为学生服务,实在忙不过来了,就开始允许在冰桶旁边的考生自己去绞毛巾。冰桶就在我的侧后的过道里,我转身弯腰时,很容易看见后排同学的试卷,但我已热得头昏眼花,根本没往那里去想。考场外,校领导带着校医在紧张地巡视着,几乎每场考试都有中暑的考生,天太热了,考试太紧张了。
8号下午考化学,我遇到了今生难忘的一次晕场。一大张、正反八个页面的考卷,竟然会把一道实验题的重要条件留在了正面的最后一行,而题目的大部分内容和示图都在背面。我真的是热晕了,瞪着那缺少条件的题目苦思苦想,却想不到在前面一页上找找看。更要命的是,我粗看了一眼计算题,觉得都会做,就想还是把实验题做好后再做计算题,没想到这一卡一呆,宝贵时间都白白浪费掉了,结果,计算题一分未得。凭经验得出实验题的条件是数克碳酸钠,而“今有氯化钠N克”的条件,清清楚楚地印在考卷的正面最底部!在我胸有成竹的化学上,竟然失去了近三十分,这是我一辈子的痛。最后一天的考试,我在懊悔中的发挥又差到了极点。
9号晚上,我没有回家,几个感觉没考好的同学聚在其中一人的家里,一直聊到了天明,前途茫茫……高考过后不多久,雷阵雨就开始活跃起来了,气温也随之下降了。七月底,我知道了自己的高考成绩,竟然还在分数线之上。
二、难忘师恩
上周一,有位18年没见面的高中同学突然打电话给我,约了几个要好的同学晚上在大方圆小聚,还有当年的班主任、教导主任赵天祥、校长李勤晓。这位兄弟是南通人,当时借读在我们班,高考是回南通去考的,因此一直杳无音信。他现在已经是南通某学院的校领导,来常熟招生的。在酒店,大家一见面就都认出了对方,握手寒喧的同时,也开始赞叹起对方的头发,白了、稀了、老了!
老师同学见面倍感亲切,喝酒非但不带情绪,还格外豪爽,几杯酒下肚,话就开始多起来了。李校长是位慈祥的长者,同学们都借此机会,连连给他敬酒、问好。在市中读了几年书,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只有他的印章,永远地留在了我们的毕业证书上。赵教导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了,他在高三下学期还担任过我们的副班主任,因为是市中的尖子班,必须要加强高考前的管理。两位老师都已退休多年、年近古稀了,但身体依然硬朗、精神依然矍硕,赵教导更是了得,喝了半斤多高度古井贡。
酒确实能壮胆、酒桌上也确实没大小,当年的数学课代表、现在的省中数学教学骨干,端起酒杯敬赵教导说:“当年我见你很怕,你那时候很凶。”他是从小天生的卷毛,赵教导却要他去把头发理直了!这一开头不要紧,同学们都一个个讲诉起赵教导当年的厉害来,有半夜点蜡烛看书被发现受教训的,有在花园里摘枇杷险些被处分的……赵教导迷着眼睛听完,说:“你们今天一个个都坐在这里,喝得小脸通红,至少说明一点,你们现在不要说事业有成,但都衣食无忧吧?你们那时候都是优秀学生,辛辛苦苦到读到高三不容易啊,我是怕你们在最后关头发生意外,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家长啊。我们那时候做老师的,没有奖金、没有好处,教学、管理、加班加点是全凭自己的责任感。”听完这些话,同学们都站了起来敬他酒,“老师,我们都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也从来没有怨过你,我们现在的一切,与你当年的无私教诲是分不开的。”真的,这些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人生短暂,师恩难忘,希望老师们能够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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