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达功：反污染如何变成反政府？

要生存权，要生命权，就一定要反对和制止污染，而由于政府在保护污染，那老百姓就必须反对政府。一场政府和老百姓的“战争”就打响了。这场“战争”不是个别的局部的，而是几乎涉及全国所有省份，哪里有污染，哪里就有“战争”。就反污染与政府对抗，一般说来失败的一定是老百姓，因为政府掌握着国家机器，军队、警察、监狱都可以用来镇压反污染的群众。这也是中国社会一大景观，西方人看中国一定大惑不解。其实反污染就是政治，瞧瞧西方国家的绿色和平组织也会转变为政党组织（绿党），成为一股政治力量。

上个月29日，湖北省京山县宋河镇第二中学，逾千名师生以及附近村民因不满一家电池厂长期污染环境，而地方政府却不闻不问，连日来围堵工厂，部分学生更于昨日冲入工厂打砸门窗及设备。当局调集大批防暴警察驱散学生，事件中至少有三名村民被捕，数名学生反抗受轻伤。这起冲突事件的发生决不是偶然的，背后的原因就是官商勾结，对学生和村民的生命权、生存权的漠视造成的。一名参与围堵工厂的老师说，“我们也是没办法，工厂就在教学楼百米内，每天不断排出废气，到处都铺满黑灰，上课都舌干口燥、皮肤发痒，说几句话都喘气，许多师生都有呼吸道疾病。”据该教师表示，经过多次投诉、上访，甚至投书各大媒体，却一直没有回音。

规模更大的群众反污染斗争是发生在浙江。东阳市位于浙江省的中部，北有歌山镇，南有画水镇，所以有歌山画水之称。画溪村是画水镇中一个近万人口的自然村，村西面和北面有群山环抱，东面和南面视野开阔，画溪水自南往北流过村子的西边。这里的村民曾经享受过优越的自然环境，但前几年在村西头建成的占地500多亩的竹溪化工园区，一下子改变了村民的生活。从2001年开始至今，整个化工园区共有10多家企业进驻，绝大部分是有污染的化工企业，东农化工有限公司是其中的一家，也是危害最烈的一家农药制造企业。据当地村民透露，画溪村的村民们现在是在提心吊胆、愤懑和无奈中度过每一天的。庄稼枯萎了，溪水变臭了，村民因为农药厂毒气泄漏而泪流满面，孕妇因吸入毒气致胎儿畸形。他们奔走呼号，他们四处上访，但没有一个政府部门真正帮他们解决问题，连上访材料也最后回到当地政府的手里，甚至上访村民的电话和手机都被监控而不能打出。

报道说，今年3月23日起，一批老人在工业村外围的一条马路，设立竹棚、路障，进行二十四小时监视及拦路抗议。市政府官员凌晨三时采取行动，派出三千人对付堵路的老人。姓贾的村民表示，执勤人员用棍子打伤五、六名老人，部份人血流披面，场面骇人。

画水镇多条村落数万名村民闻讯后赶来，坐在马路上接力抗议，阻止工业村车辆出入。数百名公安奉召到场，官员后来更不顾堵路村民的死活，召来车子强行开路，压伤多名村民。此时，数万名村民终于被激怒了，包围市政府行动中心所在的学校，不断抛掷石头，推翻十辆警车及五十辆大客车。最后，村民砸烂学校围墙，冲进去见官就打。

规模大小不同的类似画水镇反污染斗争在全国各地到处都发生，而且可以预料今后会形成一场运动。

中国各级地方政府保护污染企业，首先是利益所驱使，如果没有利益在其中，污染企业早就被名正言顺的“枪毙”了。污染企业在地方不仅能够生存甚至还可以发展，是与不断生长的贪官污吏的利益连在一起，这是本质所在；其次，“政绩”是各级官员所一致追求的，追求政绩就是追求权力的稳定。我们知道，“官出数字，数字出官”，GDP数字对于他们头顶上的乌纱很重要，他们总是冠冕堂皇的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发展就是硬道理”作为挡箭牌，也就是“污染就是硬道理”的“道理”；再次，地方官员没有任何压力，人民的生命健康在他们眼里一钱不值，他们只是唯上是从，他们的上司同他们一样，都是贪官，放纵下级官员违法乱纪也已经是习以为常。

因此，中国的大江、大河越来越臭，草原、森林、湖泊面积越来越小，空气、土壤污染严重，许多地方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制造污染、保护污染和放纵污染，是一种严重的犯罪行为，尤其对中华民族的后代遗祸无穷。

说到底，污染在中国是一个政治问题，这个专制制度和官僚体制不改变，污染问题不仅长期解决不了，而且会越来越严重到危害全中国人民的生命和健康。这么说我们就清楚了，人民群众的反污染斗争就是一场反对现行政治制度的斗争，具体就是表现在此起彼伏的群众自发的与政府的冲突，当人们认识到污染的源头就是政府，就是政治制度，绿色和平组织也许就会出现，反污染的斗争就变成真正的政治斗争。

2005年10月9日

－－《争鸣》杂志2005年11月号(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