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们两人是在学校读书的时候认识的。结婚以后,他的太太只做到硕士就找了工作。他读完了博士,又在学校里做博士后,一干就是5年。我说:“博士后多没劲,拿的工资特别低,受老板的剥削”。他却说,他就喜欢做博士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研究,又没人在后面催。他说那时他觉得很愉快。他看我摇着头笑,就说: “我老婆跟你一样。不喜欢我做博士后,整天催我到公司里去找一份工作。”我说:“她很对呀。现在你不是在这个世界最大的制药公司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吗?” 他想了一下,有点勉强地说“也对。要不我现在还是个博士后呢”。
没过几天,他又到我这里来抱怨。这次是说,他的朋友到家里来玩,老婆很不愿意给他们做饭。理由是她不会做西餐。他说:“过去在学校的时候,觉得中国的女孩特别温柔,体贴人。就为了这个,找了中国女孩做老婆。可是结了婚才知道,你们在家里可厉害呢,什么事情都要管。”我想想自己知道的中国人家庭,确实女人主事的为数不少。不过为了咱们同胞的形象,我还是找出了劝他的理由:“你不觉得你的老婆很多时候是对的吗?”他点点头。我赶快加上一句:“既然她是对的,出主意有什么不好呢?而且,她也在外面
工作,当然要有自己的主意了。”看他好象还是有些不服,我又问:“如果现在让你选择,你是找个能干的中国老婆呢?还是找一个要你养的美国姑娘?”他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承认:“现在这样,两个人都工作,生活确实不错。”
也许是因为我总能给他的不满,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他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找我诉苦。有一次,他说几个月以前他开始学西班牙文,老婆看到了很生气。说:“我是中国人,你不学中文,学什么没有用的西班牙文。
即使你不喜欢中文,至少也该学德文嘛。”他认为老婆竟然管他学习什么语言,简直是不可理喻。我听了却哈哈大笑说:“当然你的老婆是对的。差不多的中国人都宁愿学德文,也不会学西班牙文的。她是为了让你花时间学的东西有用。而且,你不学中文,明摆着看不起中国嘛。”他听了我的话,想了半天,表情很严肃。过了几天他告诉我,他放弃了西班牙文,开始学中文了。我一听他真的因为我的建议扔掉了自己的爱好,又有些后悔了。
看着他常常为了老婆烦恼,我有时会担心,不知道他们的婚姻能不能白头到老。他们的每一次分歧,我几乎总是站在他老婆的一边。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而是很乐意地听我解释他的老婆为什么会那样想。
在我看来,他不可理解的东西,常常是我们中国人的典型方式。没有在中国生活的经历,不了解我们的传统和习惯,当然难以理解我们的方式。其实,在他和老婆的分歧中,他也是对的。可是很多时候我却不能够同意他的方式,因为我也不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那样想和那样做。同样地,我也没有在美国成长的经历,缺少对美国文化的理解。对于在两种不同的文化和社会背景下成长的人来说,相互的理解,常常要经过很大的努力才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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