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接到了很多老人家的电话,做儿女的话我是听了很多,我也对他们表示同情或是安慰,但是老人家的话却使我感受颇多。一位姓张的大爷和我说:“孩子是我亲生的,他们过得好我才开心,谁愿意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孩子觉得我不理解他们,可是我的心情又有谁理解呀?”是呀,做儿女的在抱怨老人家的时候,我们又体会他们的心情了吗?也许我们很少站在老人的角度去为他们想,我们努力地工作、生活、为自己的儿女奔波,却也忘记了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样努力地工作、生活、为我们奔波。他们老了,能不能宽容些,能不能听听他们的心声呢?
我们只是个让儿女放心的保姆
受访人:李女士,56岁,重庆人,今年2月份前来探亲
李女士当年20岁就嫁人了,育有3个孩子,二女一男。大女儿早年留学美国,嫁给一美国当地人,现定居在此。小女儿在重庆一所医院工作,也已成家。给李女士老俩口办探亲过来的是他们的儿子。
我儿子三年多前就移民过来了,期间也回去过两次,一次是把我们的小孙女送回国让我们帮他照看,第二次是又把小孙女接回他身边。这次我们来是因为我儿媳妇要了第二胎。亲家父母来这照看他们女儿很长时间了,人家能做到的也都做了,现在就看我们能做什么了。
我们没有和儿媳妇一起住过,就算以前在国内都没有,他们工作很忙,每个星期来我们这看一次我们,大家见面也很客气。这回来我们是第一次住在一起,半年来,让我对我儿媳妇甚至于儿子都有点失望了,是伤心吧。
我还记得,当初他们要移民过来时的情景。儿子和儿媳破釜沉舟地决定要来加拿大定居,一定要在加拿大立足,为此他们卖掉了当初我们给买的房子,他们的积蓄不多,我们资助了一些钱,凑了6万多加币就来了。走后的半年里,他们时常打电话,给我们讲了加拿大的就业情况,听上去不是很好,他们也在努力地找工作,还是我儿媳妇先找到的工作,3岁的女儿没时间照看,情非得以把孩子送回国给我们看着。我们尽量把孩子照顾好,有时她外公外婆也帮着带两天,孩子是宝,我们都比较宠她。后来他们稳定一些了,想孩子,就又接了过去,孩子走时,我心里难过死了,偷偷地哭过。
现在儿子和儿媳还是很忙,我们老俩口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外带照看两个孩子。我们不懂英文,不懂广东话,电视对我们没什么用,周围的邻居是老外,不能和他们沟通,我们每天要做的事情也多,很少参加社区组织的活动,带孩子出去逛逛是我们唯一的乐趣了。
矛盾发生在我们来后的第二个月。我带孩子出去走一走,孩子的外公在家里睡熟了,本来想早点回去的,孙女不愿意还想玩,小的在婴儿车里咦咿呀呀,回去晚了。儿子儿媳已经下班回来了,儿子在和他爸下象棋,儿媳在厨房里做饭,看这情形我也只能看孩子了。这画面多温馨呀,不是很好吗?一家子也算很高兴地吃了顿饭。晚上的时候我要睡了,我听到隔壁在吵架,儿媳妇怪我今天不给他们弄饭吃,怪我老伴在家整天睡觉,她这么辛苦回来还要做饭,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让我们过来了。儿子让她小点声,她反而吵得更凶了。我当时很伤心,我做得还不够吗?我只有这一天没做饭,就犯了天大的错了,我想不开。在我的印象里面,她还是个不错的女人,不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怎么今天忽然就说起这话了?有误会吧,我想要和她好好谈谈。
不谈还好,一谈问题更多了。原来在她的眼里,我做的饭并不合她胃口,我收拾的房子并不干净,到处都是孩子的玩具,我们老俩口的生活习惯她不喜欢,我们的毛病很多。儿子和老婆又吵了一架,儿子也对她骂亲家的不是,什么你妈还不如我妈呢,你妈什么都不做你也不说废话等等的,媳妇看我们老俩口就更不顺眼了。
我们想走了,我知道什么叫做相处容易相住难,还是赶快走吧。我和儿子讲了,儿子很为难地和我说:“妈,我们现在很忙,要挣钱为了生活,你看现在房子要还贷款,因为有两个吵闹的小孩子,出租也不容易,地税、保险、水电气一样都不少交,如果你们走了,两个孩子就要去上day care,费用很高,一个人的工资也就差不多了,而且我们回来很累了,没精力照看孩子。”为了让我平衡,我儿子居然说了很多亲家的坏话,可这些我不喜欢听。最后他说,让我别和他老婆计较,在这压力大,所以心态很容易变得有些偏激,会为自己想得多些。他说完后,我在想,儿子你在骂你的岳父母时可也曾认为你的心态也已经变了?原来在你们心里,我们就是个让你们放心的保姆?
我们没有走,虽然在这之后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儿子每回都用相同的话来挽留。不过下个月我是不走也要走了,签证到期了,儿子本来想帮我们办移民的,但是我拒绝了。如果连孩子都没时间照看,我们老了不就成他们的负担了吗?还是算了,让我们回去吧,回去休息休息,也累了半年了。
女儿经济不能独立,我们在这很尴尬
受访人:王大爷,64岁,陕西人,来加探亲已有4个月
王大爷老俩口来加拿大探亲的原因和李女士一样,都是因为儿女又生了小孩,这好像是老人来加探亲最常见的理由吧。王大爷的女儿已经35岁了,大的外孙也有7 岁了,几个月前他女儿又生了一个男孩儿,一家人围在这个新来的小生命身边格外地高兴。我很奇怪,我遇到很多生完孩子后先把女方父母接来的,王大爷和我说: “那是因为只有自己的父母才会对自己的孩子全心全意,让别人照顾怎么会像我们这么上心呢?”
我女儿没生孩子之前的1个月我们就来这了,当时是女婿从飞机场把我们接到他家的,女儿因为身体太笨重没来接,一路上我们老俩口问长问短的,心里很高兴,但高涨的心情在我们到了他们家的那一刻瞬间被浇熄。
他们只租了套一室一厅的公寓,平时大孙子就和他们睡在一起,客厅里有些乱,饭桌上吃剩下的饭没有收拾,厨房里有些碗筷没有刷,偶尔还会有一只蟑螂跑出来。我当时心里就想,我们睡在哪呢?我老伴没我想得多,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跑到厨房去洗碗。
女婿把我们接到家之后就回房睡觉了,女儿很无奈地笑,然后说:“让他早点休息吧,他明天还要上早班。”之后,女儿指了下客厅里的一张沙发床,不好意思地告诉我们,以后我们就睡在那了。女儿心里很愧疚,觉得委屈我们了,可我们心里也很难受,女儿快生了,即使我们不来也是一家四口了,难道就挤在这么小的公寓里?
我也是心直口快的人,第二天找时间就和女儿女婿谈了这个问题,没想到却遭来了女婿的反感。他听后就说:“爸,您如果住在这不满意的话,我也没办法,您可以找房子搬。”我心里一惊,我住在这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呀?我能住多久?还不是为他们好?人老了,本来是好意的话,没想到却招来了这么多的事。不过我也有错,我们不了解这些年他们在这的生活。原来女儿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问他们的生活,女儿总说还不错,够吃够花的,也经常说住的比刚来的时候要好很多,我们想得太天真了。
之后女婿的不悦会表现在脸上,一张嘴就是没钱两字。气氛真的很尴尬,我觉得我是多嘴了,我们老俩口过得很小心翼翼,直到女儿生了孩子才缓和了很多。小家伙给这个家带来了很多的快乐,大家似乎有了活力一样,忘记了以前的不愉快。可是这又能维持多久呢?孩子带来的经济问题也不会少到哪里去,牛奶金并没有当初他们想的那么多,再加上我们老俩口,家里的支出越来越大了,女婿的快乐很快就消失了。
他会当着我们的面说我女儿是吃白饭的,如果孩子吵得他不能休息好,他会说我女儿整天呆在家里,什么事情都不做了,就连孩子都看不好,什么用都没有。说我们的女儿其实就是说我们呀,我们年纪大了,可是脑子还没糊涂到什么都不明白的地步。女儿要我们别怪他,我也知道女儿在这方面做得也不好,我女儿自己都说,来到这之后,她就打过一次工,觉得累再也没打过,只在家带孩子,家里的重担全都在女婿身上了,基本上每月剩不下什么钱。女儿说,女婿其实对她还是很好的,虽然家里经济不是特别好,但是她想要什么女婿还是尽量满足的,只是有时嘴上唠叨两句而已。
我们把从国内带来的钱全给了他们,不多也就4、5千加币吧,没办法,我们也不是富裕家庭,只有这些了,解决不了什么,但至少我们也不是来白吃白喝的。能帮多少是多少吧。
快乐要自己找,和韩国儿媳相处融洽
受访人:萧女士,52岁,海南人,移民10余年
萧女士是老移民了,当年是投资移民来到加拿大,家庭条件比较宽裕,1998年她丈夫因为心脏病而去世。她只育有一个儿子,今年26岁了,去年5月份,儿子和在大学里面认识的韩国女孩儿结婚了。
都说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结婚,可是我儿子就是他们认为的早婚,其实按照中国的传统,这个年纪是正合适的。儿媳是韩国人,名子翻译过来叫做李恩贞,也是随父母过来的第二代移民,家教比较好。
儿子和儿媳在大学里面认识的,感情很好,本来一毕业就想结婚的,双方家长见了下面,觉得他们还太小,都建议再等等。我也让我儿子先找个稳定的工作,然后才想结婚的事,别让人家韩国女孩儿跟了他之后吃苦。
其实一开始我也是不太同意的,从他们开始交往的时候我就不是很开心。我还是有点中国传统的,我想让儿子找个中国女孩儿,至少文化上不会有很大的差异。儿媳是学英国文学的,我是很奇怪,这样的专业好找工作吗?后来才想明白,其实她也没想找什么工作,读这个专业纯属是兴趣,工作还没想过呢。我喜欢女人有自己的事情做,韩国那种老式传统我不喜欢,当然也有私心了,儿子一个承担家里的开支,压力会大些吧。可是年轻人的事,又是感情的事,我这个做母亲的怎能随便插手呢?只要儿子喜欢,那我就爱屋及乌。
我本来打算给他们买套house让他们自己过日子,年轻人嘛,自由些好。但是儿媳的父母不让,他们也是很传统的韩国人,在他们眼里,我这个寡妇自己一个人教育儿子不容易,如果他们再搬走,会显得不孝。我知道现在很多韩国年轻人也是很开放的,听父母话的也不多了,但是儿媳不但听了她父母的意见,还很高兴地搬来和我一起住,从此我对她有了更深一层的喜爱。
她一般是用英语和我沟通的,她和我儿子学了一点中文,但是说得不好,我儿子也会说一些韩语,有时我觉得很好玩儿,也会向她学一些韩语。有一天做饭的时候,她突然问我会说几种语言,我告诉她我会说国语、广东话、英语,她听话很佩服地说还是妈妈比较厉害。
说起做饭,我们还真的有很大差异,不过还好,彼此都能互相适应,也可以取长补短。有时不想吃中国菜了,我们就做韩国菜,然后就这样互相轮换着吃,总觉得哪种菜都好吃。
她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尽量不挑剔她,可是她的父母有时会批评她,弄得我反而觉得有些心疼。她还是很招人喜欢的,长得很漂亮,有一次我问她,你父母怎么生得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呢?她很不好意思,不过也不避讳。她告诉我,妈妈,我19岁那年回过韩国,我做了美容手术,割了双眼皮隆了鼻子。她还给我看了以前的照片,是差得比较多,但是还好,轮廓还在。我问她,恩贞呀,你老公知道你整过容吗?她很爽快地说知道,我从来不瞒他。呵呵,你看她,还是很诚实的。
恩贞也有让我出乎意料的时候,有一天我看中文报纸,她也陪我坐下来看,我很惊讶,我问她,你认识中文吗,她说认识一点点,能看但不能写。我问她是从哪学的,是我儿子教的吗?她说是父母教的。我又问她,你父母怎么认识中文字?她说其实很多韩国早期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认识中文。她还说,其实韩国在很早的时候没有自己的文字就是用中文,后来才发明了韩文,以前大学里面很多都用中文授课,只是现在不行了,只留下了少部份的中文字在用,年轻人已经不怎么认识了,只有受过高等教育的老学者才能写一手中文,她父母也只是教了她一点点而已。哦!我原来从来不知道,还是她给我上了一课,后来,她有很多字不认识的时候就来问我,我是又中文又英文地给她解释,解释的时候也常常是笑料百出。
她嫁给我儿子已经一年多了,和我住了也一年多,彼此很少有误会产生,主要是有问题的时候我们会及时解决。她还是很听长辈话的孩子,我也不是个挑剔的婆婆,平时闲下来的时候,我们会种种花,切磋一下厨艺,找找共同的兴趣,话题也多些。逛街的时候,她也会给我做参谋,韩国人在穿着方面还是很讲究也很有品味的,所以她给我挑的衣服我穿上觉得很优雅。彼此之间真心地对待,互相尊重,使我觉得婆媳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是很容易的事情。
不过我也再重复我说过的话,现在年轻的韩国人像我儿媳这么听长辈话的不多,所以我对她真是越来越喜欢,也为我儿子找了个好老婆高兴。做人,尤其是做人家的婆婆还是宽容些好,把心放得开些,快乐也就来了。
我只写了这三位做父母的故事,其实还有很多,这三位父母也不能代表大多数人的心境,但是他们也让我们听了另外的一种声音。之后,我也会自我检讨,是不是忽略父母太久了,他们会不会寂寞?如果我们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而使他们快乐的话,我们就尽力而为吧,N多年后,我们也会变成他们的角色,我们也会慢慢变老,我们也想让儿女了解我们,到时候我们的心境和他们也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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