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赞亦叹蒋彦永

　有这样一位老人，一位已经退了休的老人，没有什么惊天动地感泣于鬼神的伟大业绩，也没有什么气吞山河磅礴于历史的非凡功勋，就仅仅，就仅仅是因为讲了几句真话，便一夜成名成了举世闻名的英雄。常某不禁愕然：其英雄美名之获取，岂不太容易太简单太轻松太不费吹灰之力了？

　　有这样一位老人，一位已经退了休的老人，就仅仅，就仅仅是因为讲了几句真话，就产生了扭转乾坤避国于灾难的神奇效果，就积累了扬名环球流芳于百世的雄厚资本，就成了一名天下景仰名副其实的英雄。常某又不由慨然：该英雄所处之时代，岂不太脆弱太浆糊太可笑太不入人世之道了？

　　讲几句真话，本该是普普通通之人的普普通通之行，是平平凡凡之士的平平凡凡之举，是做人应该起码恪守的道德底线，何以到了共产极权时代凭此就可以成就一名英雄？可见当今中国是怎样的一个黑白颠倒、是非混淆、真伪难辨、美丑不分、善恶无谓、人妖共舞的时代，是怎样的一个谎话连篇、假话累牍、空话猖獗、昏话当道、瞎话横行、黑话嚣张的社会。

　　告诉人民事实真相，鼓励人民探索真理，本应是一个以人为本以民为根的政府基本的治国之策。而说真话干真事求真知做真人，也应该是平常百姓普通人家基本的为人之道。而如今，言真行真求真做真，没有成为国家及其人民的习惯成性之行自然而然之为，而是成为顶天立地英雄们的惊世骇俗之举愤世嫉俗之动，可见在当今中国，华夏文化中的良知泯灭、道德沦丧、世风败坏、人性扭曲是到了何等严重的程度！国家治理上的荒腔走板、荒唐透顶、荒谬绝伦、荒诞不经是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

　　于是，面对蒋彦永现象的出现，常某我又欣又愤，且乐且悲，亦赞亦叹。乐后更悲，愤余愈欣，赞叹难已。这样两重的貌似对立实则统一的矛盾心态总是如影相随，抹之不去。

　　我愤：在东方泱泱大国文字文学乃至文化文明的当今市场上，由于奸商恶资的欺行霸市垄断倾销，谎言登堂入室，看－－假话大话空话瞎话已摆满了货架；胡话大行其道，瞧－－昏话痴话疯话狂话又绝尘而来。伪劣低次的物品和人品越来越廉价，所占份额却也越来越大。而良心良知反成了最稀有的资源，真言真行成了最短缺的产品。为此，我愤，我愤怒。

　　我欣：尽管在中国讲真话，乃是作权贵者之不喜，行犬儒者之不愿，为平民者之不敢，尽管在中国讲真话，能有几人甘？能有几人敢？能有几人干？然而，毕竟有人甘，有人敢，有人在干。蒋彦永就是其中的一个。稀有弥见其珍奇，短缺更显其宝异。如同黄金，闪动几处星火，如同白银，洒落数点光亮。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点点之光，足泻千里。这就是勇士的可贵之处。这就是英雄的魅力所在。蒋彦永正是我们国家和民族希望不灭的火和光。为此，我欣，我欣慰。

　　我悲：国民的心，那承载了五千年灿烂文明的民族精神，正在渐渐萎缩老化：心肠益发冷漠，心胸益发狭隘，心地益发幽暗，心术益发不正，心思益发诡谲，心境益发浮躁，心胆益发怯懦，心神益发麻木，心智益发愚钝，心灵益发枯竭，心态益发猥琐。正因如此，邪恶势力鸣锣喝道横行市井，正义正气日渐稀薄形同枯槁。在广袤的神州大地上，狼心狗肺购售者众，龙肝虎胆买卖者藐。厚面罩硬皮具的货摊前人头攒动门庭若市，钢脊梁铁骨头的店铺旁无人问津门可罗雀。呜乎哀哉！哀莫大于心死。常某岂能不悲乎？悲乎？悲从中来乎？

　　我乐：在浑浑之中，有人独醒；在浊浊之中，有人独清；在昏昏之中，有人独明；在茫茫之中，有人独行。江上代有英雄出，各领风骚数十年。此乃天不绝于我华夏民族也。休要小看了蒋彦永的那几句真话，在当今中国，那可是混混沌沌之天空上的一道闪电，是昏昏沉沉之大地上的一阵惊雷，是浑浑噩噩之世道间的一片清新，是糊糊涂涂之生态中的一块亮丽。这道闪电，足以刺破尘世的黑暗。这阵惊雷，足以唤醒万众的沉默。这片清新，足以摧垮风气的陈腐。这块亮丽，足以彰显世道的丑陋。蒋彦永以大义微言告示世人：仍有铮铮铁骨，发谔谔之言。仍有忧忧丹心，行凛凛之事。因此，常某能不亦乐乎？乐乎？乐上眉间乎？

　　我叹：我叹这个造就英雄的时代。我叹这个造就英雄的国度。我叹这样一个还在继续造就真话英雄、还在仍然需要真话英雄的时代和国度。天安门的金水桥旁竖立着一对美丽的华表，它们的前身是尧舜时代的谤木。在交通要道上竖上高大的木柱，供人民各抒已见参政议政，包括发表针砭时政的意见，便是当年谤木的用途。几千年过去了，在这对美丽的华表旁，仍然站立着一个以谎言立国以假话执政的政府，葡匐着一个不能说真话不敢求真理的民族，这是怎样的一个国家之不幸和民族之悲哀啊？！华表的美丽怎能掩饰得住政权的肮脏和民族的丑陋？！而今，谤木不见了，牢狱建起了。这些牢狱常常锁住的不是罪恶的躯体，而是真话和真理，而是智慧的头脑、不泯的良知、丰富的思想和旷远的心灵。每看到此，常某又怎能不叹观止之矣？！

　　我赞：我赞这位改变时代的真话英雄。我赞这位献身国家的爱国英雄。真正的英雄，不光要有独善其身之德，还要有兼济天下之勇。蒋彦永正是这样的英雄。去年四月，政府企图掩盖本该揭露的东西，而他则勇敢揭露了不该掩盖的东西。萨斯疫情的公开化迅速改变了全社会的认识态度和处理方式，从而有效地控制了疫情，给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人民带来了巨大的收益。今年一封呼吁为六四平反的书信再次凸显了他的英雄本色。他因此遭无赖政府的绑架，被押至今。在被关押期间，他义正词严大义凛然，拒绝以“提高认识”来与政府“统一思想”，始终保持着高尚的道德操守，展示出闪光的人格魅力。在蒋英雄看来，提高认识就等同于降低人格，统一思想就无异于分裂人格。蒋彦永不为重获自由而放弃原则，乃真英雄也。常某惟有满怀崇敬，由衷钦佩，赞赏不已耳。

　　独裁者专制政府的狭小牢笼可以锁住思想者的血肉之躯，但毕竟锁不住无边无际的思想本身。而专制独裁政府在欺民愚民和压民制民的同时又把中国变成个诺大的牢笼，使人民徒有自由之躯，而精神则被钳制被禁锢被扼杀。套用藏克家赞鲁迅的话：有的人自由着，但已被囚禁了。有的人被囚着，却已经自由了。在当今的中国，肉体的自由和精神的自由就是这样被割裂着分离着。不自由的肉体也许终究不能突破那单个狭小的牢笼，但能最终粉碎罩住整个中国囚住全体人民之大牢笼的，只能是英雄们自由的思想和精神。

　　面对蒋彦永现象，我亦赞亦叹。我真不愿意看到当代中国再造就出蒋彦永这样的英雄，一个仅仅是讲了真话的英雄。但为了让我不愿看到的这一天早日到来，我又多么希望看到更多蒋彦永这样的英雄，这样敢于讲真话的英雄。让我们都以蒋彦永为楷模，向他致敬！向他看齐！

　　真正的英雄大多数可能是孤独的。但蒋彦永决不孤独。在蒋彦永那思想和心灵的自由翅膀纵情翱翔的时候，他回眸身后就必能发现，一定有一支长长的队伍相随，并在浩翰的天宇上组成了一个大大的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