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费

　　我虽早已堕落成卖文为生的文化小贩，但“义气”二字从未出卖过，当即对朋友说：有你老哥一句话，钱算个屁！

　　当天下午，果然有一辆奥迪开来，将我拉到那家工厂。厂长向我作了2个多小时的“汇报”，中心话题是：厂子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有上一个新项目才能绝处逢生。请我来就是要给上级写一个“陈情表”，申请拨些款，以救工厂和几百名职工于水火。末了，厂长说：你是文坛高手，你看着写吧。总之要把苦处说尽，能催人泪下最好。

　　和厂长谈完后，由一位副厂长陪我到一家事先预订好的星级宾馆去。不过这次不只一辆奥迪，还有2辆桑塔纳和一辆面包车相伴而行，那阵势颇像个迎亲的车队。

　　到宾馆后先进宴会厅。4辆车下来的人正好凑两桌。经那位副厂长介绍，我从点头哈腰的人群中搞清了他们的身份：副厂长、副书记、工会主席、××科长…… 俨然一个中层以上领导的“满汉全席”。随后各路诸侯纷纷向“作家”表示热烈欢迎，溢美之词令人陶醉，好像自个成了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了。

　　副厂长请我点菜，我推说不会。于是，各位领导便一气点了20多道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海底藏的，全齐；又要了2瓶五粮液和2箱啤酒。席间，各位领导轮番向我敬酒。我虽素有“酒场将军”之盛名，此刻却不敢贪杯。不是还要给人家写文章么？一旦喝得兴起，豪情勃发，将“雨打梨花”写成“风吹杨柳”，岂不愧对了主人盛情！

　　酒足饭饱，副厂长拥我到了预订好的客房，对我说，隔壁还包了两间，我们在那边玩一会儿。晚上有事，你就叫我……嘿嘿……拜托了……

　　一夜抓耳挠腮，我总算给人家编出了篇5000多字的文章。能不能赚来别人的眼泪，不敢说。

　　天明，各位领导哈欠连天地进了我的房间。那位副厂长一目十行地看了我写的文章，连声叫好。随后就对我说：辛苦了。早上又给你订了一桌饭，请吧。

　　我说，实在没胃口，你们去吧。

　　见我坚持不去，副厂长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满含歉意地说：这是小费500元。实在拿不出手，唉，厂子太穷，请多多原谅………

　　我估算了一下，连宴席带包房厂里至少破费了5000元。